他在这边说的笃定,那边的陆彦却是连眼皮都没抬,那副面沉如水的模样看的人无端心里发慌。
倒是坐在他身侧一个小杌子上的那名年轻女子先出了声:“万花坊里的姑娘少没少我们自是不知,但她说的是不是真话,陆大人还是看得出来的。”
此言一出,陆彦竟还十分配合的抬起了头,仅仅一眼就让下方跪着的薛香莲再次惶惶不安了起来。
只是不知为何,薛香莲总觉得此刻坐在县令身后的二人,瞅着竟莫名的熟悉。
永嘉县县令则是咬紧了后槽牙,暗搓搓且无能狂怒地瞪了林安宁一眼,表面上却依旧要维持着对陆彦的恭敬:“像是她们这种人,怕就算借她个胆子,也不敢在这里说谎!”
“是么?”陆彦闻言从鼻子里挤出一声冷哼,随后缓缓起了身,绕过前方的乌木长桌径直来到了薛香莲的面前:“万花坊里当真没有一个叫婉娘的姑娘?其实这事儿也不难查,只要本官以脱了贱籍为诱饵,你猜你手底下的那些姑娘会不会说实话?”
“县令大人……”薛香莲求助似的望向了永嘉县县令,没想到对方竟直接撇开了眼。
她复又小心翼翼的仰起头看了看此时正居高临下盯着自己的人,这一瞧不要紧,顿时惊的她遍体生凉!
做她们这行的讲究的就是一个八面玲珑、尤善识人,如今二人离的这样近,薛香莲自是记起了眼前的这张面孔在前天夜里的时候,她分明是见过的!
惊骇之下,她的目光不受控制的向后移了移,意料之中的又发现了一个‘熟人’。
察觉到女人的视线,一直坐在那里不曾动弹的林安宁还好心的翘了翘唇角,露出了几颗洁白的贝齿权当做打过招呼了。
绝望的闭上了眼,薛香莲只觉得手脚发软,偏偏这时耳边再次响起了陆彦那冷凝的声线:“你到底识不识得婉娘?!”
“回大人的话……民妇识得……”
像是为了证明自己这次话语的真实性,薛香莲接连磕了好几个头,不一会儿额间就红肿了一大片:“她本是我们万花坊的一个清倌人,天地良心!我当真半点都不曾逼迫于她!结果就在月余前的某一天,这人忽然就不见了!”
“人不见了,你为何不报官?”陆彦显然还是对她有所质疑。
“民妇……民妇……大人有所不知啊!我们这种地方经常有姑娘、小丫头私下里逃跑的,要是各个都报官的话,那得给县令大人添多少麻烦呀!左不过就是损失了一些银钱,能找回来的就找回来,找不到的大多都是这么算了的。”薛香莲越说越委屈,干脆一甩帕子擦起了眼角。
一直在一旁围观的老鸨们这会儿也纷纷附和了起来,这样团结的景象倒是难得一见。
“你确定婉娘是逃了,而不是被你们随意打杀了?”林安宁冷不丁的一声嗤笑,成功的让正堂里的老鸨们都噤了声。
女人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慌乱的眼神下是难掩的心虚,却再不敢多说什么
花坊里刚买过来的姑娘不听话,打打骂骂的调教一番不要太正常,有时候下手狠了肯定会出事,在场这么多人,身上没背过人命的怕是没几个。
“民妇冤枉啊!”
一片沉默之中,就见薛香莲猛地身子一歪,伸出两只手拽住了陆彦的衣角,便开始喊起了冤:“婉娘人不见了之后,民妇还曾派人大张旗鼓的出去找过,那些伙计都可以替我作证的!人真要是我杀的,我又何必浪费时间做这些事呢?望大人明察!”
许是见女人被逼迫的实在是有些可怜,旁边看热闹的其中一人到底没忍住的张了张嘴:“别说万花坊了,就连我们映月楼今年也没了俩姑娘!这些贱人都是惯不识好歹的,老娘不仅花大价钱买下了她还好吃好喝的供着,结果人家扭头就跑了!”
“卖身契至今都还在我手里捏着呢,这不是骗钱又是什么?”
“原来你们竟也丢姑娘了?我们鸳鸯阁算起来逃了仨了!”另一道满是讶异声音也跟着插了进来。
“天呐,惨还是鸳鸯阁惨,看来我这边还算好的,只跑了一个。”
一石激起千层浪,在场的老鸨们像是发现了什么新大陆,一下子全都打开了话匣子,哪曾想越说越心惊。
而在一片叽叽喳喳的谈论声中,林安宁同陆彦对视良久,皆从对方的眼中窥见了丝丝惊诧。
万没有想到此番无意牵扯出来的事情,貌似竟比那两起碎尸案还要严重的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