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索间,他的目光便又落在了正蹲在溪边清洗着什么的那道身影上。
不得不承认的是,永嘉县县衙的这名女仵作确是有点真本事在身上的,验尸手法老练且经验丰富,完全不输大理寺的那几个。
当然了,最令男人感到惊奇的是对方对人心的把控程度。
别说林德子,就连永嘉县县令刚刚都是被她牵着鼻子走的,期间种种表现在细细回味后难免让人觉得赞叹。
“大人?大人?”
一旁六七接连几声呼唤,才成功的唤回了男人的心神。
“大人,此处距离长平县约莫还有个三百余里地,过了清水村再走上十几里就会上了官道。因幽州地处偏僻,中途便再无驿站可做休整了,咱们要不要……”少年正说着,不远处的土路上却突然一阵尘土飞扬。
漫天的黄土中,杂乱的马蹄声越来越近,很快就有一匹马行至了近前。
还没等那匹马停稳呢,马背上的人就翻身下了来,快步疾行到了永嘉县县令跟前:“县令大人!不好了!城中出事了!”
说罢,来人似是才发现周围全都是好奇的村民,便压低了声音凑到县令耳边说了几句什么。
下一秒,永嘉县县令顿时脸色大变,只来得及匆匆吩咐众多衙役押着林德子抓紧回衙门,之后就动作慌乱、手脚并用的爬上了那辆青顶的马车。
随着车夫扬起鞭子所发出的三声爆响,马车一晃一晃的往永嘉县城所在的方向驶去。
铺天盖地的尘烟里,为首的男人眯了眯眸子,语气清冷:“六七,你刚刚说还有多久能到长平县?”
少年垂首恭敬的回道:“三百余里,以咱们的脚程大约得走上三日。”
男人沉默良久,来到了几步开外、拴在树上的马匹前,动作利落的就上了马:“三日……我记得昨日青芜好像提起过干粮不够了,那今日便去县城中暂住一晚,明日一早再出发前往长平县。”
青芜和六七自是没有不应的,接连几天的风餐露宿,他们现在只想泡在温暖舒服的浴桶里喝上一杯烈酒。
于是,还没等原本空气中翻涌着的黄土散去呢,就又是一阵浓烟卷起。
又过了片刻,清水村的这条小土路上才恢复了该有的宁静。
是夜,永嘉县城城西,广寒巷。
平日里这个时辰,附近的老百姓应该早就闭户不出了,今天这里却热闹的有些反常。
这会儿巷子口外聚集了不少人,均探头探脑的向里面张望着,即便身上只有破旧的麻布衣裳可以抵挡凛冽的寒风,也依旧打消不了众人打听八卦的热情。
不远处,几名身着衙役服的人正守在广寒巷的巷子口处,手中握着的火把将身后的青灰砖墙照的晦暗不明。
没过多久,青石板路的尽头就传来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很快林安宁就挎着一个大布包来到了巷口围着的那群人的外围,在伸出手拨开一个通道后,三步并作两步的就来到了那几名衙役的身前。
仵作并没有资格使用县衙的马车亦或是骑乘马匹,是以她是于半柱香前才一路紧赶慢赶的从清水村回到了城里。
在一个衙役的指引下,林安宁迈开步子打算走进广寒巷,却在进入巷弄的前一秒脚步一顿。
疑惑的皱了皱眉,她似乎在人群中看到了三个熟悉的身影,如果没记错的话,早些时候在清水村就见过。
“林仵作,可别怪我没提醒你,这次尸体和以往的有些……不大一样。”
前方引路的衙役忽然出了声,成功的夺回了林安宁那有些飘远了的注意力。
深一脚、浅一脚的跟在对方身后走出去几十米,她在前方的岔路口看到了一丝光亮,果然一转进去就见有两名身着捕快服的人一前一后的站在那里。
左手边的那个捕快正举着火把面向着他们,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总觉得此人的脸色在火光的映射下显得有些苍白难看。
而另一位稍微年轻点的……这会儿正用一只手支撑在青砖墙壁上,因为是微微弓着腰的姿势,使得大半张脸都隐藏在阴影里,让人看不真切表情。但从其脚边的那一滩散发着难明气味的糊状物可以判断,应该是刚刚呕吐过。
至于那名引路的衙役,就这样生生的停在了岔路口处,说什么都不敢再前进半步。
几人的表现无疑让林安宁愈发好奇了几分,她脚步轻盈的越过了那两名捕快,然后终于借着他们手中火把的亮度看清了里面的景象。
嚯!
入目便是大片大片刺眼的红色。
前方是个死胡同,三面青砖墙上都布满了喷溅式的血迹,安宁的视线慢慢往下,最终定格在了地上的那一滩……嗯……人类的躯体残肢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