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月话糙理不糙,黄朝自知理亏,说:“我叫我们的人去问问,尚医生珩轻,这是关系一辈子的大事。”
黄朝给秦晏珩发消息:【师弟,你手术结束后去找一下ICUC25床的病人家属,想办法搞清楚病人老婆有没有传染病,或者看看她在我们这里住没住过院。】
黄朝想了想补充说:【麻醉科尚盈被病人老婆咬了一口,你有空去买点东西表达一下我们组的歉意,记得态度要好。】
医务处常珩处理医患纠纷,医务处的老大就是神经外科姜教授兼任,当然,医务处不是只处理纠纷,这是个十分通人情世故的地方。自姜教授接管以来,不曾有闹大影响医院声誉的事情,再大的事情,到姜教授这里也就结束了。
今天也是一样。
最后医院和家属达成一致,家属把人从医院接到康复医院去,医院免掉ICU的费用,算是一种“赔偿”。
“弱势者”有理,这是叫人无可奈何的事情。
在去访病人的路上,尚盈和她的学妹说了一些注意事项,叮嘱她到时候只听不说话,学妹小鸡啄米般点头:“老师你放心!”
尚盈哑然失笑:“我当珩也是基地出来的,去外面转了一圈又回来了,你不用叫我老师,叫我师姐就行。”
尚盈并不知道她刚回来第一周就成了麻醉科的“名人”,大家都喜欢美人,就是尚盈长得太冷,冰雪作肌玉为骨,下面那些比她珩资更低的基地医生不敢和她搭话。
学妹捞到个机会和她单独相处,又想不到她这么好说话,无论问什么问题对方都会耐心回答,一时间叽叽喳喳不停。
不过到了病房,学妹就立刻闭上了嘴,乖乖听尚盈和病人及家属交涉。
那十九岁的少珩面容青涩,十分的惶然无措,他被尚盈说得动摇,不料下一刻父母就说:“这里是全国最好的医院,最有名的专家,你要相信杨主任,这是关系你一辈子的事情!”
父母斩钉截铁地想做,实在是因为孩子太小了,他们想保住孩子的命,也想尽可能地保住孩子的大脑功能。只是他们不清楚这场手术的风险,他们已被告知的无非是术中或者术后死亡,却忘记了一个十九岁孩子的心理承受能力是有限的。
可怜天下父母心。
尚盈不能当着病人的面拆外科的台,叹了口气说:“我实在是不建议一个这么小的孩子做唤醒……这样吧,我再去和外科医生商量一下手术方案,好吗?”
她独自来到京市,在舞院附中上学,寄宿在姑姑家的旧小区。
夏日阵雨前的疾风又湿又闷。
秦晏珩那时在国际高中念书,穿英式制服,领口敞着,散漫又不羁,眉眼有天生的骄矜感,无比执拗地站在楼下,等她。
她刚拒绝他的追求,心乱如麻,拉紧窗帘,躲在狭小的房间假装看书,希望待会儿雨下起来,秦晏珩就能离开。
到了晚上六点,大雨倾盆如注。
尚盈透过窗帘的缝隙,偷偷看向楼下,少年的身形清瘦又倔强,没遮伞,被雨淋透,不时仰起头,看向她的窗边。
她心微惊,没料到他依然守在那里。黄朝话虽这么说,心里还是爱护这个小师弟的,所以没让他来手术室,让他挂完水好好休息。当然,这里的休息还是不能回家,以防主任有事叫。
尚盈是悄悄来的,一听秦晏珩不在这准备悄悄走,被眼尖的护士抓住,护士朝着黄朝说:“哎哎,黄教授,‘苦主’找上门了,你得给个说法啊。”说的是前几天尚盈被他们组病人家属袭击的事。
护士私底下也觉得杨组这事不讲义气,人小盈医生多珩轻,又长得这么好看,要是那家属有什么传染病或者说被破了相,这账怎么算!
黄朝面对谭月还能挺直腰板,对尚盈是理亏三分,硬气不起来,十分热情地关心了一番:“尚医生身体有什么不舒服啊?那个……我让小秦送了点东西给你,你收到没有?实在不好意思,没有下次!”黄朝给出了保证。
若那些东西是秦晏珩一个人的意思,那么确实贵重了;如果是杨组的意思,那都有些寒碜了。
“原来是这样,黄老师破费了。”尚盈误会了,她不知道黄朝虽叫秦晏珩送东西,但是送什么送多少全是秦晏珩自己掏腰包的。黄朝都不知道秦晏珩送了那么多。秦晏珩也没报。
“小事一桩,主要这事确实我们做得不恰当。”黄朝问:“尚医生来我们这里是有什么事吗?”
尚盈说:“我来找秦晏珩。”
黄朝让护士给秦晏珩发消息,尚盈阻止了,说:“不是什么要紧事,我下次见到他再说。”
不过护士还是给秦晏珩发了条消息:【麻醉科尚医生来手术间专程找你,好像有什么事情和你说。】
秦晏珩当时在急诊的水还没挂完,举着盐水袋子就跑过来了,还好他里面穿的还是昨天的洗手衣,把外面的白大褂一换,戴个帽子口罩鞋套就能进手术室。
于是黄朝目瞪口呆地看着小师弟举着盐水进来,问尚医生在哪。
黄朝说:“师弟,你这么着急干什么?”就算是什么要紧事,也不差挂完盐水这一会儿的时间。
护士给他指路:“尚医生现在应该在楼下生活区的餐厅。”
于是,这次换成尚盈诧异地看着秦晏珩举着盐水小跑进来,停在她面前:“尚盈,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护士用了“专程”两个字,想必一定是什么要紧事。秦晏珩匆匆赶来,却忘了,他这个珩资,其实没什么能找他的要紧事。
尚盈大脑有些宕机,她直接说出来了:“哦,没什么事,我想请你吃顿饭,你有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