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诗予打破如死般的静默,“阿妩说得对,都是我们糊涂了。”
他对着翁思妩的态度,忽然变得和先前有那么点不同,连“芙徽公主”也不称呼了,自然而然拉近与她之间的距离。
陈诗问更是定定观察着翁思妩,突地粲然一笑,眸中兴趣横生,“阿妩妹妹,真是个妙人,我大哥说的是,刚才只是着相了,阿织她也是无心之言。”
“你是不知,我们都是陛下的表亲,也渴望与陛下亲近,不过表兄他性子使人,待谁都一样,阿织只是受挫罢了。阿妩妹妹,你也别太往心里去。”
陈家人陈诗予少言偏稳重,陈诗问更巧言善辩外放些。
陈诗织到现在清楚知道不是她意气用事的时候,到底是贵女出身,通晓分寸再不高兴也没上前跟翁思妩议论。
翁思妩方才被无礼对待的微火也发泄出来,柔声说:“哪里就往心里去呢,大家做人,心如明镜,是否真是那样的,自己清楚就好了。”
话音落地,陈家兄妹三人神色上纷纷展露着被语出惊人的震撼与沉默。
“哈……”
“真是出乎意料。”
没人知道,在通往太后宫殿与花园的路上还有另一条曲径通幽的小道。
陈诗问等人背对着的身后,丁松泉望着有青松遮掩的前方几个身影,一边余光觑着看不到神情的梁寂鸾,说:“这翁娘子,可真会啊。好一副伶牙利嘴,真是人不可貌相。”
凭他们第一眼就能看出翁家这个小女娘,她确实是乖顺的。
而且据丁松泉所知,翁家关系复杂,翁校仲出身嫡系,却与家中叔伯舅母都不亲,他家就一个女儿,妻子病弱,英年早逝,而他一个寡夫独自抚养独女,多年来都不曾续弦,堪称深情。
这样的家庭养出来的女子定然是十分“贤惠“的。
换句话说,有很大可能会怕事,甚至不懂许多规矩,一个家中若是没有主母,下面的子女就不可能有好的教养,执掌中馈、管家接待、为人处世这些都要做主母的阶层以及眼界底气去言传身教,方能培养出一个真正的世家贵女。
仅是替代,管教,远不可能养出这样的品性。
而眼下,这个在所有人眼中第一印象就是娇柔像朵小白花的女娘,她并不像外人所想的那样容易摧折,等伤到了肉里,才知花枝上长满了尖锐的刺棱,扎起来生疼。
意识到翁思妩不是只任人宰割的白兔子,陈家兄妹对她的态度彻底起了变化,以陈诗问表现最甚。
他对翁思妩短短一瞬间,可以说是姿态殷勤,从之前的漫不经心,到现在居然开始围着翁思妩转,而陈诗予竟然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对,兄弟间对她的称呼都改了口。
陈诗织碍于之前被翁思妩所说的吓唬住,对她多了几分忌惮,不再像刚才那样口无遮拦,轻狂跳脱。
陈诗问:“阿妩妹妹,你……”
忽而一道声音打断他,“前面可是芙徽公主、陈家公子和娘子?”
丁松泉不知何时从另一个口子出现,他的禁卫统领的衣服及腰牌很好的昭示了他的身份。
陈诗予率先道:“是丁统领。”
陈家人来宫中机会不少,对梁寂鸾身边也熟,丁松泉一出现就让他们紧张起来,疑心之前发生的事有没有被此人知道。
帝王身边从不缺爪牙,而丁家向来就是侍奉追随梁氏君主的鹰犬。
若不是丁松泉陡然现身,真叫他们差点忘了,翁思妩说的一点错都没有,他们就是仗着陈家的身份,以及与梁寂鸾的亲缘关系,方才忘了规矩。
这是在帝宫,不是什么人都能进来,也不是什么话都能讲的地方。
陈诗予:“不知丁统领有何贵干?”
丁松泉:“不是在下,在下亦不过是来传话。”
能传唤一介禁卫统领做事的人还能有谁?
丁松泉面带微笑,向面色惊讶看着他的年轻公子女娘道:“是陛下,两位公子和陈小娘子许久未来宫里一趟,好不容易齐聚一堂,陛下今日正当闲,愿意与表弟妹叙叙旧,谈谈心,诸位可往?”
之前几人对梁寂鸾态度不够热络还颇有微词,现下都面面相觑,变得古怪起来。
难不成真有顺风耳,千里眼?
丁松泉在旁虎视眈眈,令陈诗予等人不敢不应,又无退路,只好咬着牙答应,“好,我们这就……赴约。”
而他倏地转头,冷不丁对一旁又一副娴雅如花的娇小娘子道:“芙徽公主也去吧。”
本不关事的翁思妩诧然一惊,“我,我?”
丁松泉留下耐人寻味地话语:“是啊,陛下指明让你也去,就是忘了谁都不可能忘了芙徽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