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发出一声叹息:“即使我从小看着他长大,也不保证我完完全全了解他,可我已经是最了解他的人了。我了解他,就像他了解我一样,我厌恶他,就像他厌恶我一样。
“他不但是表演型人格,还有一定的反社会人格。小时候他就已经表现得和普通孩子不一样,喜欢恶作剧,对一切正常人眼中的坏事感到新奇,我一直试图把他往正道上引,很可惜,他是天生的坏种,不是外界引导能改变的。随着年龄和财富的增长,他的反社会心理愈发严重,我把他带在身边,是为了监视他不做太出格的事,很遗憾我太忙了,到底没管住。
“你居然让周远航去接近这样一个人,妄想牵制他,该说你无知还是无畏呢?
“有我管着断了他的经济来源可能会好点,可是你让他搭上了周远航这条线,狼和狈凑在一起,只会愈发无下限,在他的教唆下,周远航才会成为欲1望的奴隶,堕落的囚徒,走上今天这条不归路。最好笑的是,岳阔不是为了赚钱,不是为了更好享受生活,他只是单纯觉得好玩而已,单纯喜欢看别人狂怒绝望的样子,他不在乎是不是搭上自己。而我什么也没做,只是在证据充足时机恰当的情况下,打了举报电话。”
“住口!”周昌蓦然一声爆喝,打断了他的话,“你在撒谎!明明都是你做的,是你教唆自己的堂弟,是你故意把家族搞垮,你就是周家的罪人,你会被列祖列宗唾骂——”
“准确来说,是小叔叔。”周行耐心纠正他,“而且,被列祖列宗唾骂的是你,归根究底,都是你的心术不正,才会让整个家族落得如此下场,是你一手毁了你的心血,毁了祖辈的传承。”
“周……行……”周昌缓缓吐出这两个字,恨不得要把这个名字咬烂嚼碎了,他的喉咙干得发哑,根本无法继续发声,只能听见周行稍显轻松愉悦的声音。
他至死也不敢相信,是他亲手种的因,结出了无法想象的恶果。
他精心培养的小儿子,聪慧又灵活,是他最得力的帮手,最贴心的人,怎么会沦落到这种地步,怎么会……
“《基督山伯爵》里说过,‘人类的正义是无法使我们得到慰藉的,她只能以血还血,如此而已’,诚然,即使我有足够的证据能将你送入监狱,也只不过是让你换个地方养老,和你所伤害的人相比,等于是大海中的一滴水,起不到任何影响。”周行温和道,“正如伯爵所说,‘要报复一种迟缓的、深切的、永久的痛苦,假如可能的话,我要以同样的痛苦来回报,以血还血,以牙还牙’,可叹你作恶太多,又侥幸活得太久,无法再往你身上添加相等的痛苦。”【注】
“好在我也并不是完全没有办法。”周行笑了笑,“毕竟我才是周家的继承人,周家的东西,已经全都归属我了,包括祠堂,祖坟,你最喜欢的祖宅,以及你自己。现在是我在掌控你。
“老宅我和月亮商量过,准备改造成不收门票的公益园林,你是没法住里面了,至于你的养老住所,是我精心挑选的,希望你能喜欢。对了,还有你最重视的祠堂,我们打算彻底铲平,改建成一座游乐场,相信列祖列宗看到地上每天都热热闹闹的,会特别高兴。不过你可能看不到了,因为我没有把你埋进祖坟的计划,毕竟挺伤风水的。”
周昌猛然拍案而起,颤抖的手指着他的鼻子怒吼:“周行,你这个大逆不道——”
“别急。”周行淡淡道,目光转向旁边的大屏幕,“你先看看,这么改怎么样。”
周昌不由自主地顺着他的视线望去,第一次注意到大屏幕,浑浊的眼睛努力辨认着,这才发现,放的是家族的祠堂被毫不留情地砸成废墟的场面,一堆工人在来回忙碌着,看上去是录像直播。他紧紧盯着屏幕,瞳孔骤然放大,手捂住胸口剧烈且急促地咳嗽起来,咳嗽声如急雨,在攀登到顶点时忽而止住,随即整个人仿佛被抽了气的皮球干瘪下来,缓缓倒在椅子上不省人事。
周行瞥了他一眼,念了声“晦气”,第一次站起身,试探了他的鼻息,还没有死,才放下心来。
阿努比斯的建筑是月亮设计的,两个人都非常喜欢,如果脏了就太可惜了。
他往天平上放了最后一片羽毛,天平彻底朝他倾斜。
“感谢阿努比斯做出的公正审判。”
他宣布了审判的结束,脸上仍然套着阿努比斯的面具。
作者有话说:
【注】;行仔这一段中引用的都出自于《基督山伯爵》。
还有一章!
第69章尾声
见岳阔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毕竟他现在是重点死囚,大大小小的手续办完,零零碎碎已经过去了一个月,以至于顾远书踏进门那一刻,对自己做的这个冲动的决定开始有了懊悔和退缩之意。
原本周行是想陪他一起,但被他拒绝了,他想和岳阔单独见面,可是现在,坐在冰冷且肃穆的探视室内,望着隔离的玻璃,等待着岳阔的到来,他蓦然觉得自己想问的话,都变成了没有意义的,这一趟出行也是完全没有意义的。
在看见对面出现的一抹红时,他的心跳骤停了一次,紧张和局促袭击了全身,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只深深做了次呼吸,才把目光移到岳阔身上。
岳阔一脸无所谓地坐在他对面,身体后倾,掀起懒散的眼皮瞧他扯了扯唇角,皮笑肉不笑讥讽:“真是感人啊,我亲爱的亲生哥哥,竟然成为唯一一个来看我的人,这就是亲情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