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说话时隔间显得格外寂静,只能听见外面淅淅沥沥的雨声。
“嫂嫂怎么不来找我?”武延秀指尖轻敲桌面,看着对面的人,“我们怎么也算是盟友,你想将宋止齐留在京中大可来找我,何必跑那么远去太常寺求人呢。”
李裹儿蹙眉,觉得他有些莫名其妙。
武延秀倾身,将胳膊撑在桌子上,说:“盟友就是互惠互利,你找我帮忙不算欠人情,你也不用想着怎么还。”
风一吹,雨丝便都飘了进来。武延秀伸手将窗户合上一半,阻住了那股冷气,语气怅然:“你也不用在这种天气还要想着给我送酬谢。”
“我们当初只讲了合作,可没说要向对方交代所有事。”李裹儿起身,抱起桌面的匣子准备离开,还未走过身侧便被人拉住了胳膊。
“外面还下着雨呢,怎么走?”
“。。。。。。有马车。”
“哦,我骑马来的,淋了雨会生病。”
李裹儿转身看着他,对方像是看懂了她心中所想。
“嫂嫂觉得我娇气是不是?”武延秀语气似无赖,“不如嫂嫂顺路捎我一程。”
李裹儿看向还抓着自己小臂的手,示意他先放开,武延秀却蓦地起身,看着面前的李裹儿,语气说不上的庄重:“嫂嫂想听我交代什么?”
李裹儿转身回到方才的位置,又将手中的东西放下,透过未合的那一半窗户看向一水之隔的嘉猷坊,绿柳素墙,青瓦红枫,都隐在朦胧雨雾中。
“那就交代原本从突厥回来后要离京的郡王,为何又突然留下。”
其实李裹儿对武延秀疑点很多,比如今日为何会出现在这里,又或者那日在龙兴寺内见的又是什么人,再者更早的归义坊,又或从政坊那夜的初见。但仔细想来这些问题都可以用一个问题来回答,就是他为什么要留在洛阳。
武延秀又坐了回去,他并不意外李裹儿知道他要离京这件事,但他却没法像当初搪塞武延安一样在李裹儿面前糊弄过去。
“我幼时曾受人恩惠,不过当时却没来得及报答,乃至如今我仍然心中有愧,所以寻求补救之法。”
寒风袭面,李裹儿索性将仅剩的那一扇窗户也合上,而后转头看着对面的人,问道:“所以你留在京中是为了报恩?”
武延秀点了点头。
其实这个回答对于李裹儿来说有些模棱两可,说了等于没说,可她却不好意思再问下去了。她曾听武崇训说起过,武延秀生母去得早,生下来后便一直养在先魏王妃王氏跟前,王氏对他视如己出,与武延基在府内享受一样的待遇,可是王氏在武延秀去突厥和亲的第二年就去世了,他如今留在京城是要向谁报恩呢?
李裹儿对别人的伤心事没有要窥探的想法,此事便只能轻轻揭过了。
雨势渐小,裴容钦看着檐下不慌不忙煮茶的沈南璆,问道:“不是说圣上旧疾又发作了吗,师叔怎么还在这里?”
茶炉上滚烫的茶水汩汩冒着热气,沈南璆轻摇扇子,瞧了他一眼:“你一个小小的医正操心这干什么?”
裴容钦掀起袍子坐在对面,伸手端过冒着热气的茶杯,吹了吹上面的浮沫,温热的茶水顺着喉咙抵达胃部,四肢稍稍回了些暖意。
他望着院中被雨打落的树叶,整个都贴合在青砖上,眉心微蹙:“今年这天气很是奇怪,往年鲜少有这么多雨水,如今正值秋收,城外的农户今年怕是要遭了殃。”
“这些事有户部操心。”沈南璆看了看裴容钦身后,嗔怪道:“倒是你,私议圣体,也不怕被有心人利用。”
裴容钦没有说话。
沈南璆看着他一副准备聆听长辈教训的样子,又接着说道:“圣上如今旧疾频发,却一心只寻求丹药,如今送过去的药也被内侍监又送了回来,可这世间哪有能长生的药啊。”
裴容钦明白他的顾虑,当初贞观帝在病重后期也不再召见御医,而是一心只服用宫内术士炼制的丹药。如今天授帝旧疾发作,紫宸殿只留了张氏兄弟侍奉,连太子也鲜少近身,这对朝臣来说并不是个好的兆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