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洛宸手上的拳头紧了紧又松开,他同情她们的遭遇,却无法对她们的行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至少在这里,在这间审讯室里他没法这么做:“你们当时为什么不报警?”
倪昭昭红着眼睛:“报警有什么用,报警就抚平佳琪受的伤害了吗?”
“流言是会杀人的,这件事传出去,佳琪要怎么做人啊……”倪昭昭深呼吸,言语中是浓浓的仇恨,“来何杰他就是该死!他为什么总要毁掉我的家……”
“我已经没有家了!什么都没有了……”
“我已经什么都没有了。”
周淮屿看着她:“所以,杀人的是倪佳琪。”
倪昭昭听到这句盖棺定论的话又变得语无伦次起来,像是在做最后的挣扎:“你们抓我吧,佳琪还是个孩子,她已经没有父母了……她还没有长大,还没有看过这个世界!你们行行好,求求你们,通融一下……放过她!就当是我气不过,就当是我恨朱春玲,我恨她儿子,所以杀了他好不好……再者来何杰在暗地里贩毒倒卖人口,我们我们怎么也算是为民除害吧”“倪昭昭,法律不会偏袒任何人。”周淮屿轻声说,眼里满是她的绝望。
『倪佳琪要鼓足多大勇气。才能在被侵犯后杀死那个牲畜。那把剪刀捅向毫无防备的来何杰,前两下是为了自己,后两下是为了姐姐。来何杰躲闪不及,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不可置信地捂住伤口瘫坐下去。』
『倪佳琪的父母心肠好,收养了无家可归的来招娣,又把她的名字改成倪昭昭。昭如日星,卑以自牧,他们对她很好,即使后来有了自己的两个孩子,依旧没有把她重新抛弃。如果没有那场车祸,他们也曾是幸福快乐的一家。
『倪昭昭是个懂得感恩的人,不然她也不会于心不忍,几次帮助生母的儿子,帮助那个替代她拥有家庭的来何杰。她的经历让她把家人看得比什么都重要,从来都不愿意让自己的弟弟妹妹受委屈,那对夫妻曾对她的好,让她打心眼里把弟弟妹妹当成真正的家人。』
『没有父母的孩子在学校会承受多大的非议,倪佳琪在学校里遭受的冷暴力从来不会往家里说,只是把整个人都封闭起来,变得恐惧面对这个世界。尽管倪佳凯很努力,也很聪明,什么东西都是一学就会,可是他没有好的家境。没有好的学历。也找不到好的工作,只能兼职打好好几份工,又把希望都寄托给他们的小妹妹。』
『孩子们摸滚带怕,互相取暖,互相关爱,保护着他们的小妹妹。如果没有来何杰,也许他们总有一天能看到黎明。』
厄运总找苦难人。
周淮屿离开审讯室的时候深深地叹了口气,把挂在脖子上的工作证取下来捏在手上,他也不想这么拧巴,可这就是一板一眼的现实。
纪洛宸一眼看出他的情绪不对,这简直已经成了他的必修课,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周淮屿一蹙眉他也能准确地分析出来他是在情绪低落还是在使坏。就好像周淮屿在查访时面对老太太的乖巧并不是真的乖巧,他只是为了套话;在审讯时的笑意也不是真的笑意,他只是得到了自己想要的讯息。而现在,周淮屿抿着嘴不说话,把墙上的肖像画整整齐齐地贴好,又把工作台上的铅笔橡皮有条不紊地一一摆好位置,他不是真的在整理东西,而是在压抑着自己的情绪。
一种无能为力的,矛盾的情绪。
“你的锦旗还在这里,没挂起来啊。”纪洛宸拿起随意扔在柜子上的锦旗没话找话。
“收起来吧,这样的锦旗没有意义。”周淮屿瞄了一眼那面锦旗,直接挪开了视线,要不是锦旗上署名的是市局,他能直接把锦旗扔进碎纸机里毁灭掉。“怎么没有意义,好歹也是你调岗过来收到的第一面锦旗,纪念意义总有吧。”纪洛宸一手拿着锦旗,曲起右脚跳到周淮屿的工作台边,一个没刹住车差点撞上桌子。
“当心,”周淮屿伸手扶住他的胳膊。“丢弃孩子的家庭,不值得同情。我帮助他们画像只是因为这是我的工作。”
“那你能加个班吗,”纪洛宸把锦旗放到一边,转移他的注意力:“要不你也帮我一下…”
“帮你什么?”周淮屿愣了愣。
“也没什么,”纪洛宸摸了摸后脑勺,“就我妈礼拜六约我吃饭,我这不是脚崴了。”
“找个理由告诉倾姨你是打篮球的时候摔的?”周淮屿一下没明白他的意思。
纪洛宸讪讪地说,拿起工作台上的速写本假装不经意的翻了翻,实则掀起眼皮偷偷观察着周淮屿的表情:“我觉得是鸿门宴,她没安好心。”?
第84章
饭团喵呜一声跳上来,哼哼唧唧地在床头走来走去试图讨饭。周淮屿散落的头发被踩到,他半梦半醒地蹦出几个呼痛的音节,翻了个身蒙起脑袋,并不打算醒来。
手机铃声适时地响起,给这乱糟糟的清晨再添上一个乐章。
蚕丝被的隔音性能还是差了点。周淮屿终究没抗住铃声锲而不舍地轰炸,蔫蔫地摸过手机。
“喂…”
对面的声音洪亮而朝气蓬勃:“还不快起床?要迟到了。”
被窝虫眯着眼儿,裹紧了被子不满地嘟囔:“再睡会儿,今天休假。”
纪洛宸哭笑不得:“说正经的,你要看的画展今天开幕,忘了?”
还真是忘了,或者说原本也没放在心上。
周淮屿从之前的案子结束回来后好几天都懒懒地不愿理人,纪洛宸只当他是累了,并未多问。
事后回想起来,或许那就是一切错误的开始。
伊林北路发生了一起杀人事件。纪洛宸带人匆匆赶到,还没进门,就被屋里浓重的血腥味冲得一个跟头。
“这也太惨了。”苏泱咂着嘴。小心翼翼绕过满地的血迹,“这么多刀,多大仇啊这是……”
沈知黎早已戴上手套,麻利地蹲下检查起来:“尸体完全僵硬,尸斑扩散至全身,按压有部分褪色,死亡时间大约在一天前。致命伤……在这里,从背部刺入,一刀扎穿了肺,引发张力型气胸窒息而亡。从伤口的位置来看,凶手不高,力气也不是很大。而其他的伤口都比较浅,多半只是出于恐惧和泄愤。至于准确的死亡时间,还得看看角膜···
“来,苏泱,搭把手,帮我把他翻过来。”
两人合力把尸体翻到正面,刚放下,彼此俱是一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