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达的目光不由自主地流连着。这是他送她的第一身旗袍,上面绣着大朵大朵的牡丹,穿在她身上国色天香,比盛放的花都要艳丽上几分。“玉桥,你瘦了。”柴达的眼神温柔了下来,轻声唤她的名字,连不常有的眷恋都被勾起了些许,他忽的有些后悔将她送给了别人。玉桥借着月光望他,微微笑起来,她的脸发白,唇却又极红,在浓重夜色的映衬下,竟似渗着凉意。“先生,等你好久,你终于来了。”话是这般说着,但她却寸步未让,仍一手倚着门口,没有半分想让他进门的意思。柴达不由自主地皱了皱眉头,“这么久没见,倒是跟我生分了许多,怎么现在连屋门都不愿意让我进了吗?”玉桥的目光落在他脸上打了个圈,没再多说什么,转身向客厅里走了几步,她的腰肢柔软,走起路来一扭一扭的,旗袍的下摆在空气中划出好看的形状。柴达看得眼热心热。“别开灯。”女人背着身说道。屋里静悄悄的,月光从门口照进来,落成了一个四方形,有清冽的香气在空气中弥漫。玉桥眨了眨眼,侧头看向窗台下的一株昙花,雪白的花瓣仿佛上一秒还是卷合着,下一秒便无声无息盛放开来。柴达也顺着她的目光向那边望去,惊诧叹道:“这是……我送你的那株昙花,居然开花了。”“先生。”玉桥柔声唤他,哪怕看不清她脸上的表情,但柴达仍旧能感受到如水一般的眼神,“你知道昙花的花语吗?”柴达摇摇头:“不知。”玉桥垂下眼,突兀地又换了一个话题问他:“你能带我走吗?”空气一时间凝滞了起来。“我不想跟着别人。”她一字一句解释道:“我只想要跟着先生。”柴达犹豫了一会儿,心里似在天人交战。玉桥也不打扰他,只眼含期盼地注视着他的脸颊,咬着唇等待着。像在接受审判的犯人。将屠刀亲手递到了自己爱的人手上,生死皆在他一念之间。这时候玉桥已经忘记了,不久之前就是面前这个衣冠楚楚的男人将她推向的深渊。“对不起。”屠刀落下了,鲜血淋漓。玉桥看着柴达愧疚的神色,不由自主笑起来,面上明媚得像是三月春日,内心却荒芜一片。她的眼冷下来,心也冷下来。“你还记得这是什么吗?”玉桥不知从什么地方掏出来一块玉质碎片,温润的颜色在深夜中也清晰可见。柴达顺着她的动作望过去,点了点头:“当然记得,你上一个生辰我送给你的礼物。”说罢,他像想起什么似的抿了抿唇,又柔下目光注视着她:“我记得你今年的生辰也快到了,想要什么东西,我提早给你准备。”玉桥弯着红唇笑起来,像听到什么笑话一般,连眼里都不禁含了水光。“没有下个生辰了。”她说。话音刚落,利器刺破血肉的声音便破空传来。柴达怔愣了一瞬,站着没动。下一秒钟,大股温热的液体冲他飞溅而来,落入他眼睛里,然后又延着脸颊缓缓流下。他僵硬地伸手抹了一把,黑暗中看不清颜色,只能感觉到黏糊糊地沾满了一手,他下意识地舔了一口,腥甜的铁锈味猛地充斥了整个口腔。是血的味道。柴达如遭雷劈。他颤颤巍巍抬起头,几步远的距离之外,玉桥安静地躺在地上,一动不动。夜风呜呜地吹着,四周寂静得吓人,柴达再也忍受不住,向后踉跄了两步,转身跌跌撞撞就朝外面跑去。从他的身影消失在海棠溪为止,都没有回过一次头。身后的不是爱人,而是恶鬼。风渐渐停了下来,只剩玉桥孤零零地被抛弃在了地板上,陪伴她的唯有月光下的那株盛放的昙花。“你知道昙花的花语吗?”一瞬间的爱。“等柴达回过神后再到海棠溪去的时候,玉桥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了,地板上干干净净,别说尸体,就连血迹都没有留下来一丝一毫。”柴夫人皱着眉,脸色有些不大好看:“他后来也以为那是一场梦,甚至派人去找过玉桥,但是始终没有下落,所以他非常忌讳别人再提起这件事。”厉戎听到了自己想要的事情后便没了耐心,他低头看了一眼表,已经将近十一点钟,早就该到了餐厅打烊的时间,但碍于他的身份,老板也不敢催促两人,只能躲在柜台后面硬生生地干等着。他慢条斯理地站起身来,将桌上的枪别回腰间,冲对面的女人轻轻点头:“多谢嫂子告诉我这些,厉某还有事情,就先告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