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甘棠惊诧地抬起头。厉戎往后倚了倚,脸上挂着笑:“当然,我自有办法带你进到巴渝公馆里,只要你肯相信我。”甘棠上下扫了他几眼,问道:“不知厉先生为何这样帮助我?”“你还记得我名字,我真是受宠若惊。”厉戎低声笑了起来,“你就当做是咱们有缘分吧,我上次便跟小姐说过,咱们俩会再见面的。”“这个借口并不能让我信服。”甘棠说。厉戎径直望进她眼里,嗓音中含着莫名的深意:“那我再换一个理由可以吗?”“什么理由?”甘棠一怔。“我对小姐一见钟情,适才种种行动,不过是想要追求你罢了。”他的话和着凛冽的北风而来,从细小的窗缝中溜进来,在车里面晃来晃去,甘棠的脸一下子红了起来,似是比她袄裙上那朵绣花还要明艳几分,她下意识瞥了一眼驾驶座上的司机,见那人背朝着后面一动不动,又转过头怒气冲冲瞪向厉戎:“你,你这个登徒子,还穿着身军装呢,怎么能说出这些话来!”“为何不能?”厉戎并没有生气,仍是笑意吟吟地回答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这不是人之常情吗?”“……”这个男人怎么哪儿都能把道理拽到他那边去呢?!甘棠深吸了一口气后,暗自咬着牙点头,挤出一抹笑来:“好,那多谢厉先生了,麻烦你带我去巴渝公馆吧。”厉戎眼里浮现出点点笑意,却忽的又话锋一转:“这样吧,今日天色已晚,而且你的脚也受了伤,我先送你回去休息,等明天一早去接你,带你去巴渝公馆,你看这样如何?”他话虽是这样问,但语气确是不容置喙,甘棠沉默了片刻,最终还是同意了。“我家在黄葛渡口。”厉戎伸手拍了下前面司机的肩膀,示意他开车。街景不断从眼前晃过,甘棠扭头看向车窗外,抿着嘴一言不发,厉戎也没有强逼她说话,只默不作声的用余光望向她娇俏的侧脸,心下一片安定。只要她在身边,哪怕她什么都不记得,也没关系。黄葛渡口到傍晚时更加热闹,江上的街上的都往来不息,纤夫们喊着号子,肩膀上扛着一根纤绳,使劲全身力气将货物往岸上拖,街边光秃秃的柳树在晚风中伫立着,沉默无声。司机在棺材铺外的石板路上停了车,甘棠随即从一边迈了下来,厉戎从车后绕过去,立于她身旁,店铺门口红灯笼里的烛火打在他脸上,影影绰绰,显得愈发长身玉立,他送她至铺前台阶,便再没往前进,只负着手立于阶下,眼里泄露出零星笑意,语气柔和:“明天一早,我便来接你。”“多谢厉先生。”甘棠点头,“天色已晚,还请早些回去吧。”“等一下。”厉戎叫住了正准备转身开门的甘棠,“咱们现在也算认识了,但还未请教小姐芳名?”甘棠愣了一下,回头笑了笑,眼尾向上翘起,自成一股风流,竟让厉戎看的呆在了原地,只听见她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厉先生,你这个问题已经憋了一路了吧?”厉戎低头失笑,然后饶有兴趣地望进她眼里,既不承认也不否认。“我姓甘,单字棠。”甘棠也没再为难他,顺着他的意说出了自己的名字。厉戎面上故意流露出赞叹的表情,眼里有真实的笑意:“好名字。”“不及厉先生。”“那不打扰甘小姐休息了。”厉戎往后退了几步,挨到车门的位置,冲她扬扬手:“厉某就先告辞了,明早定准时到这儿来接甘小姐。”甘棠冲他颔首,转身进了店铺里,随即漆黑的屋里亮起了一盏微弱的光,从缝隙里透出来,似飘进了阵阵暖意。厉戎倚在车门旁看了一会儿后,才转身拉开车门钻了进去,招呼前面的司机道:“走吧,我们回去。”第二天一早,甘棠刚起床洗漱完,便听见门口传来“噔噔噔”的敲门声,一下又一下,不轻不重,极有礼貌。她今天还穿着那身袄裙,明眸善睐的模样,像极了天真无邪的女学生,拉倒街上估计没人会想到她已经接管这个棺材铺好几年了。听到敲门声后,甘棠匆忙在发尾系上了嫩黄色的细带,撩起帘子几步走到门口,从里面解了锁,将大门缓缓推开,清晨的寒风霎时间从外吹来,凛冽逼人。昨晚那男人就站在门边,褪下了军装,穿了身笔挺的黑色洋装,脖上打着同色的领结,有隐约的修长脉络藏在领子后,他的喉结微微一滚动,似有尖尖的凸起,不像她印象中那强势的军官形象,如今一瞧,竟与街上那些从国外留洋回来的贵公子别无两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