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子解下钱袋,扔过去,厌烦地说:“不够的我过两天叫你送来。”
“哎!”老鸨欢天喜地地叫道,“世子大气,世子英明!”
“道长,你今可得陪我喝一壶。”世子郁闷地说,“我为了你的事,真是出血本了。”
老鸨马上说:“大人想喝酒?老身这就去安排!老身马上就把姑娘们喊来,保证让您尽兴而归!”
孟琅原本不想喝酒,但世子的确帮了他大忙,他要现在就走,实在说不过去。然而,醉酒的世子实在有些可怕,照今天的情况,他也必定要酩酊大醉。孟琅斟酌间,阿块已经走到世子旁边,说:“我跟你喝。”
前天醉酒时的事,世子已多半不记得,唯一记得的就是这瞎子酒量很大。这正合他意。“好!”他勾着阿块肩膀,似哭似笑地说,“咱们今天不醉不归!”
孟琅心中一惊,忙低声对阿块说:“你少喝点。”
阿块耳语:“难道你怕再出事吗?”
灼热的气流喷在孟琅耳廓,他浑身一颤,半边脸立刻红了。青鸾望着他们,神情复杂。喝酒时,她规规矩矩坐在孟琅旁边,一言不发,只是倒酒。世子身边围了三四个姑娘,哄的他欢笑连连,没等阿块陪,他就喝完了一壶酒。实际上,他好像完全忘记了阿块和孟琅,一心沉醉在温柔乡里了。
孟琅松了口气,他真怕阿块喝醉了又做出什么事来。可世子这么喝下去,也让他担心。等世子喝到第五壶酒时,他坐不住了。此时,世子已不辨南北东西,他醉卧在一群美人之中,傻兮兮地笑个不停。孟琅喊来老鸨,让她把姑娘们撤走,又把世子扶上马车。
他想了会,另叫了一辆马车,让青鸾带着红鸾先回客栈,自己则陪世子回去。王爷显然已经知道发生了什么,看见烂醉如泥的世子,他怒不可遏。孟琅讲明事情经过,王爷沉着脸说:“道长别给他求情,没这小子,你也不会去买妓!”他踢了世子一脚,吼道:“起来!看看你闯的祸!你怎么敢——你怎么敢!”
世子翻了个身,笑嘻嘻地从地上爬起来。王爷恨铁不成钢,一把将他推进门,又对孟琅道:“多谢道长送他回来。”
孟琅叫住他:“王爷,世子曾答应让贫道去天星阁看看,不过他还没来得及知会天星阁的人。”
王爷一愣:“道长去天星阁作甚?”
“听闻天星阁藏有许多珍本,贫道想去观摩观摩。”
“这小子!”王爷骂了一声,抱歉地说,“陛下不日就要抵达万年,天星阁如今戒备森严,不许人随便进出,恐怕这几天道长是去不了了。道长不妨等一等,在藏经仪式上亲自向陛下请求,我想陛下一定会答应的。”
他匆匆进府,显然已不愿多谈。孟琅皱眉,心想如此又得拖延几日了。马车再次咯吱咯吱响起,在白闪闪的土路上前行。马车中一片沉默,好一会,阿块问:“那两个女人,你打算怎么办?”
“我不知道哪个才是鸾儿,但她们中一定有一个是。我会让她跟那个少年走,至于另一个,我也会尽力给她找个好人家。”
“如果那个毁容的人是另一个呢?”阿块说,“没人会娶她,就算娶了也不会对她好。”
“穹庐峰的灵池可以治好她的脸。”
“你又要回去?”
“我很快就会回来的。”
“但我不想等你。”阿块闷闷地说,“我永远都不想再等了。”
孟琅怔然。他沉默许久,终于问出了那个困惑已久的问题。
“阿块,你究竟为什么喜欢我?”
阿块想了一会,说:“就是喜欢。”
“就没有什么理由吗?”
阿块茫然地问:“需要理由吗?因为是道长你,所以就喜欢了。”
“可我是男人啊。”
“男人不可以喜欢男人吗?”
孟琅突然想起了剑仙大人,他心里一惊,不再说话。阿块固执地问:“男人不可以喜欢男人吗?”
“正常来讲男人是不会喜欢男人的”
“那么我就不正常好了。”阿块说,“道长,你不能和我一起不正常吗?”
孟琅不安地挪动了下身子。“不。”他感到一阵心慌,好像自己正站在悬崖边上。“不。”他说,“我不能。”
他现在突然意识到了这一件事。那就是这世上的确有喜欢男人的男人,他不能否认他们的存在,也不能否认这种感情的存在。所谓正常与不正常不过是世俗中的多数与少数,可如剑仙大人那般深情,为挚爱之人孤守千年,魂随天际,可以说是不正常吗?可以就这样用不正常这三个字轻易否认吗?
情之一字怎有常理可言,心动了便是心动,如何顾得上正常与不正常。只要情意赤诚,无害他人,又何必非得棒打鸳鸯?他没有理由逼迫阿块回到“正常”,倘若他喜欢的是任何一个其他男子他绝不会阻拦半分。问题是,他喜欢的人是他。
踩在正常与不正常这条线上的人是他,要作出抉择的人也是他。可奇怪的是,这种事本不需要抉择,也不需要纠结,因为,他原本就站在“正常”的区域内。
“为什么不能?”阿块问。
片刻后,孟琅答道:“因为我不喜欢你。”
他无法指责阿块不正常,于是,他只能这样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