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过的只有祖母,刚强的祖母病倒了,她的身体生了病,心理也生了病。
李挚越长大越好看。
祖母开始疑心,平凡的父亲,与不好看的母亲,真的能生下李挚这样的孩子吗?
她开始发病,只要发作起来,就会用长长的竹竿狠狠地抽打年幼的李挚。
你是孽种,你是你母亲偷人生出来的杂种,你害死了你父亲,你这丧门星,你应当孤独终老,不得好死!
这时候,李挚强壮的母亲只会在一旁偷偷哭泣。
等到祖母出够了气,或者清醒过来,才将李挚抱在怀中安抚。
说来说去也不过,祖母生病了,要待她好一些。
一直到李挚六岁那年,他偷偷从堂伯李庆给堂兄请来的夫子那里学到许多字。
祖母忽然就好些了,她似乎记起了李挚是李家唯一的孩子,是她儿子唯一的后代。
她将家产变卖,拿出了家中所有的钱,举家搬迁到了县里。
李挚被送进了私塾,开始漫长的求学之路。
县里的生活并不容易,到处都要用钱,母亲只得从早到晚地外出做活,换来李挚的笔墨纸砚。
还有祖母的药钱。
李挚年少聪颖,成了远近闻名的神童。
他十二岁那年考上了秀才,终于可以让母亲不那样辛苦时,她倒下了。
这个健壮的女子,直到此时才终于得以歇息。
李挚被迫撑起了一个家。
他给母亲守完三年孝,错过了一次乡试。
而后苦苦支撑的祖母也撒手人寰。
四年孝守下来,李挚早已消失在周围人的记忆中,远近又有新的天才名声大噪,他贫穷又落魄,不再有人对他报以善意。
李挚平平淡淡地说完了。
或许在凡人当中,有这样经历的人太多,能考上秀才,已经不算活得落魄,因此在座的众人只是陪着叹了口气,感慨世事无常。
唯有宝珠落下泪来。
她不愿被人瞧见,默默地伸手遮住脸。
赛雪在她的怀中抬起头:“你心疼了?”
“我没有。”宝珠嘴硬道。
她垂下视线,仿佛忽然对自己的手指产生了偌大的兴致,翻来覆去地看了许久,也不愿意抬头看一看正在倾诉的诸位。
擦掉眼泪后,宝珠又有些埋怨李挚。
活了两辈子,李挚从未对她说过自己年少时候的事,问起背上伤痕,不过简单一句少时调皮,而后就转移了话题。 为何不愿意对宝珠说起,是从来未曾信任过她吗?
宝珠心中的李挚,变得更加模糊起来,即便其人就在眼前,她也觉得二人之间的距离好遥远。
后来互助会上的凡人说了些什么,宝珠都不太记得请了,众人散去后,小满自告奋勇地要带着新来的凡人们去逛逛葛家堡,李挚并未拒绝,跟在小满身后去了。
他也不曾回头看宝珠一眼。
宝珠心头涌上一阵难以描述的滋味,她垂头丧气地抱着赛雪,一个人朝着住处走去。
才走了几步,怀中的赛雪挣扎起来。
宝珠低头,顺着赛雪的眼神看了过去。
是葛夫人,她左手边是挺着大肚子的赢姬,右手边是眯眼男,这三人正在一边走一边讨论着什么。
宝珠唯恐眯眼男曾经在城中见过著名的狸奴赛雪,一把将她塞进了怀中,又假做惊喜地上前与葛夫人见了礼。
葛夫人停下了与身边人的谈话,十分认真地回应了宝珠,又笑着问了问宝珠最近可还适应。
宝珠自然说十分适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