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她再醒来时,天已大亮,四周的雾气白得似雪霜漂浮。
昨夜的斗篷回到了她的身上,而她枕在云谏的肩头。
少年低头看她,轻抚着她的脸。
“……说了一夜的梦话。”
“我么?”黎梨从未有过这样的毛病,有些茫然无措,“我说什么了?”
云谏笑了下:“一直在唤我。”
一直在唤他的名字。
黎梨微怔了怔,额头便被他轻轻抵住了。
云谏嗓音还很沙哑,显然仍是虚弱:“走么?”
“试试能不能走出去。”
黎梨小心扶着云谏,沿着她做的记号往外走。
来时她已知这林雾古怪,谁知摸寻归路更令人惶然。
分明是间隔有序做的记号,如今却或长或短地出现空缺,甚至还会有一摸一样的记号,同时出现在两道截然不同的岔路上,一左一右看得人头皮发麻。
黎梨艰难抉择着走。
云谏不动声色,却在再次经过一株双弯矮树时,知晓二人绕了圈子。
鬼打墙了。
迷障地形就是这样的。
再往下走,很快就连记号都找不到了。
旁侧少女扶他的手收紧了些。
在满目灰茫与若隐若现的鬼火中,她不安地往他身边靠。
云谏安慰道:“别怕。”
黎梨近着他的滚烫体温,听见他沙得不成声的嗓音,心头微微发酸。
“不怕,”她轻声道,“你好好的,我就不怕。”
云谏牵出抹笑:“好。”
他甚至不敢想,就她那丁点大的胆子……若是他死了,留了她一个人在这诡异林子里,她该怎么办。
云谏沉沉喘了口气。
须臾,他抬手指了个方向。
“记号无用,那就碰碰运气吧。”
林间雾气浓郁,时明时暗,逐渐分不清日子与时辰。
云谏竭力使自己看起来精神些。
但随着干粮与药物的耗尽,他身上几道血伤还是牵强未愈,高热反反复复让他陷入昏睡。
黎梨只有半吊子的包扎本领,不懂望闻问切,心里愈发惶恐,好像又回到了郜州那段日子,每天都得摸着他的脉搏与心跳,才能短暂小憩一会儿。
两人谁也没说,但谁都知道他支撑得艰难。
云谏算不清二人在林子里徘徊了多少时日,在他再一次被肩上的伤口痛醒时,他发现自己身上盖着她的斗篷。
他稍一转眼,看见她蹲在不远处捡着什么,身子团得小小的,本就纤细的肩背,如今已是削瘦的模样。
那些珠玉琳琅的首饰衣裙,也狼狈得不成样子。
云谏默自阖上眼睛,心底忍不住地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