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谏还怔着神,手上已经不自觉地拆了信。
齐整的小楷落入视野。
“最近又冷了,你背上的伤受不得寒,可要注意添衣……”
那时候几人初初回京,少有地分开了颇长一段时日,她被困在家中抄经,百般等不到他来看她,但提笔最先写下的,还是嘱咐他注意养伤与休息。
她有时候实在容易害羞,取了这样浅粉柔和的信笺,还要掩人耳目似的写了大半页的寻常事。
直到信笺的末尾,字迹又写得小巧了些。
云谏似乎能看到她在夜里点着灯,耳廓泛着薄红,半遮半掩着一颗心,悄悄地给他写出最后的话语。
“公主府外,有株并蒂冬棠,花开繁盛,寓意也好。”
“据闻如今京中议亲订婚,新郎总得来采一枝作为礼彩……”
云谏想起那段时间,他许久未抽得出空去看她,还没有给她扎那盏百兽春醒的花灯,也没有在上元节的钟塔平檐,问出那句答不答应提亲的话语。
他一直以为那是他一心主动在问,直到今日看到她在许久之前就给他写的信。
委委婉婉,情思羞涩的几道小字。
“冬棠实在漂亮,可惜生得高了些。”
“郎君何时来,为迟迟摘一枝,可好?”
看谁
黎梨魂不守舍地等了两日,终于等到门外锁链的牵扯声,如释重负一般,“哗啦啦”地坠到地面。
房门大开,如水月色照得满屋澄亮,银袍少年站在门口,逆着光给她丢来一件内侍的衣袍。
“换了。”房门又闭上。
黎梨忙不迭地更衣挽发,再推开房门看到背向而立的身影,鼻子又是发酸:“五哥……”
萧玳回过头,上下一打量,对着她细弱的肩膀连连皱眉摇头:“叫你不好好吃饭,瞧着真像个可怜的小太监。
”
黎梨扯着身上的内侍衣袍,心里却是清楚,为难道:“你是不是没有说服舅舅……”
他想悄悄放她走。
萧玳不以为然,“嗯”了声就拉着她往南宫门去。
“我还没问父皇呢。”
萧玳笑道:“我想了又想,还是觉得先斩后奏更稳妥。”
黎梨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后:“可你会受罚的……”
萧玳无所谓地耸耸肩:“父皇总会心软,不会真将我打死的。”
两人避开耳目,沿着晦暗的宫墙阴影一路往南,零零碎碎地说着话。
大部分时间是萧玳在说,细致嘱咐着她要如何往苍梧去,好像恨不得在短短的一程路里,将所有放心不下的事情都同她交待清楚。
黎梨听着他的嗓音,不敢看他的背影,悄悄低头忍着泪。
终于走到南宫门前,值守的侍卫已经提前换成了萧玳的人,全都目不斜视地看着自己的脚尖。
萧玳将黎梨推出宫门,给她塞了个小包裹:“一路上的官驿都去看看,如果有消息,我会化名传快信给你。”
黎梨捧着沉甸甸的包裹,哽咽着拉了他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