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家郡主还没开口呢!再说了,羌摇只表意愿,又不是现在提亲!”
云谏胸腔还在剧烈起伏着,勉强被拉着坐住。
这头云天禄抬手打着圆场,只说“喝多了,喝多了”,那边的笑声又和畅了些。
贺若仁旋身捧起酒盏,先敬了萧翰一杯,又大大方方地面向黎梨。
“郡主。”
“你们大弘常说红尘纷扰,万端缭乱,你我二人识清缘分何其不易,不知你可愿意,与我喝上一杯?”
这话出来,别说在场京官们悄然屏气,就连沈弈那样心里没个弯绕的,都看得明白:
“喝了这杯酒,与认同他口中的卦语缘分有何区别?”
不就是明摆着,愿意顺着卦语与缘分,再继续往下走么……
他下意识看向不远处的云谏,后者攥紧了拳,一双清冽眸子死死盯着黎梨。
黎梨仍低着头,却从满场或惊讶或好奇的视线中,清楚感受到了那道掐在她心口上的目光。
黎梨望向自己的几案。
那只杯盏,自她坐下之后就未曾空过。
她动了动,手指如缚千钧,生硬地将它握住了。
“黎梨!”
云谏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腾身站起来:“你可听明白了?”
殿内官员众多,再震惊也不敢像他这般突兀行举的。
少年立在殿席里,像支张出了弧度、蓄势待发的竹,叫人担心他何时就卸了紧绷的力,会往谁的头上劈去。
黎梨终于看向他。
云谏急切地对她提示道:“你知道这酒是何意思吗?”
见他两番打断友国小可汗的话语,架势也无礼,有些京官都觉得不好了:“云校尉,你在做什么?”
羌摇使臣们也隐隐不爽,侧目道:“圣上,这是……”
萧翰轻蹙了下眉,云天禄已经拍案而起:“逆子,满堂贵客都在!你发什么酒疯!”
不远处的沈弈连忙跑了过来:“他醉了,他醉了!”
他推着云谏往殿外去,小声咬牙道:“你别当着羌摇官员的面闹啊!我们出去再说!”
云谏甩开他就要上前,却被云天禄使劲扯住:“先出去!”
云谏执拗地盯着黎梨,想从她脸上再找到些令人安心的情绪。
“黎……”
黎梨却很小幅度地侧开了头。
云谏一瞬怔住了。
他隔着数不清的纷杂视线、嘈乱各异的人声,隔着筵席的几案与长得没有尽头的织花毯,清楚听见了她细若蚊蝇的声音。
“对不起……”
黎梨握起酒盏,将里面的酒水一饮而尽。
云谏感觉那杯酒是从头浇到他身上的冰水,冷得尖锐刺骨,好像瞬息之间,耳边的声音全都空了,僵直地杵在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