族群里有不少人患病,对正在挨饿的脊西人来说,治病不是最紧迫的事,所以在招待玄旸与他的伙伴时,族长没提过这件事,他也不敢奢想那个打扮得像巫师的异乡人,会愿意治疗他的族人。
“觋鹭有什么要求吗?如果能办到,我们一定照办。”族长压低声音,他继续说:“之前有一位巫师路过我们这里,让我们给他一头怀孕的母猪,他才能施展巫力救治病人,我们没办法给他找来一头母猪。”
能下崽的母猪是十分贵重的财富,这就是巫师要求的报酬。
“觋鹭不要你们回报任何东西,他和其他的巫师不同。”玄旸笑了,提到青南,声音都变得温和,他催促:“快去通知族人,将患病的人聚集在一起,再叫妇人们把家里用的陶罐、陶盆都拿出来,等会熬药。还得唤五六个青壮,让他们随我来,有事要他们帮忙。”
很快,玄旸领着一伙年轻人,来溪岸找青南和青露,见到溪岸停泊一条小舟,舟上还有三个携带篮筐的女孩,而负责划桨的人正是阿鲤。
“玄旸大哥,我跟那对姐妹说要去采药,姐姐就去喊她的朋友,这些女孩都是来帮忙的!”青露满脸笑意,向玄旸邀功。
玄旸投去赞许的目光,拍了下青露的脑袋。
玄旸和青南、青露在脊西人的聚落里住了三天,第四天离开时,几乎全聚落的人都来送行。
青南谢绝脊西人的酬谢,那是一些食物,与及几样能用来交换物品的工具,譬如蚌刀与鹿角器,这是他们仅有的财产。
妇人和女孩们将彩绳系绑在青露和玄旸的手臂上,为他们祈福,青露手臂上系得最多,他忙前忙后,救治不少病人。
似乎没有人敢碰触巫师,没有人敢将彩绳系在巫师身上,人们看向青南的眼神带着敬畏。
阿鲤和小禾互相看视一眼,小禾走上前,她仰起脸蛋,与青南对视,她说:“我和姐姐都想送你,谢谢你治好我们的妈妈。”
像玄旸那样,青南蹲下身子,这样个头就和矮矮的小孩子齐高,他伸出左臂。
小禾立即将两条彩绳绑在青南手臂上,做完这件事后,她十分雀跃,朝姐姐跑去。
来送行的人们已经远去,青露还在不停的挥手,他的两只手臂都挂满彩绳,有三四十条之多。
“青露,这是月华结。”
玄旸瞥见青露在摩挲手臂上一条花卉结彩绳。
“是什么?”青露很好奇,他已经发现这条彩绳和其他彩绳都不一样,编着精致的花纹。
“月华结,地中女子会将月华结送给爱慕的人。”
“啊!”青露满脸通红。
第39章
那花清雅美丽,许多已经盛开,也有不少花苞在清晨的露水中悄悄绽放,层层叠叠的花瓣包裹住的花心,有种含蓄、婉约之美,就在这蔚蓝的天空下,尽是艳红色的,橙黄色的月华花,它们在阳光下怒放,在和风中摇曳。
基于花色而有意错落种植的花卉,青绿的叶子,月白色的院墙,朱色的廊道,碧蓝的水池,构成绮丽的色彩,这就是文邑王的池苑。
月华的花名源自开花规律,因为它几乎月月开花,后世称作月季。
青南显得恍惚,他似乎曾在想象中见过这样的地方,只是那个地方盛开着莲花。年少时,他曾游荡在羽邑已经废弃两百余年,残垣断壁,杂草齐膝的王室池苑,想象它昔时鲜花盛开的样子。
“觋鹭,请再和我说说南方的事。”
红色的缨带拂过脸庞,那张脸温雅、俊秀,从他口中说出的岱夷语莫名有种韵律美。
“帝子,还想了解哪些事?”
少年的嘴角微微扬起,他笑时眉眼似春风:“地中没有海,但我听说过大海,人们说大海的潮水时而进时而退,没有规律。觋鹭,我想知道南方人住在海边,他们怎么营建房子?”
来到文邑,才知道文邑人称呼他们的王为“帝”,这位帝子,便是文邑王的长子文曜。
他身穿的红色锦袍华美夺目,嘴角的笑意潺湲:“我曾听人说,海边的人就像海鸟一样,会将家建在海崖上,每当潮水退去,他们就沿着绳索下来,到海滩拾取海产。自从见到觋鹭后,我觉得人们的说法都是错的。”
“人们说南方人住在树林里,睡在树上,又说南方人住在海崖上,在崖石间凿窟做居室,想来都是胡言,要是真得和我们有这么大的差异,觋鹭就不会身穿丝袍,以美玉佩身,我想南方的屋舍,也同样高大、华美。”
少年的话让青南诧异,他生长在深幽的宫城里,偶尔能到城外走动,他不是一位旅人,从未见过广阔天地,却有广阔的胸襟。
“人们因为环境的差异,而营建不同的屋舍,有些海边居民会在海水侵漫的土地上打下木桩,再将房子悬空搭建在高高的木桩上面,人们往来倚靠小舟,几乎家家户户都有舟,出行很方便。”
“原来还有这样的办法啊,真有意思。”文曜眼眸闪动着异样的光彩。
“什么东西这么有趣?”
玄旸高大身影出现在花丛中,他的声音带着笑意。
他一改平日里的装束,脱去形影不离的岱夷斗篷,换上一身绛红色长袍,发丝梳理得一丝不苟,发髻上插着象牙笄,左耳上戴着绿松石耳坠。
腰间那些象征旅人身份实用的小工具都被卸去,围上一条彩织的腰带,悬挂着玉石配饰与一把玉柄细石刀。
“旸哥,觋鹭正与我讲述南方的事情。”文曜见到玄旸,立即迎上去,显得很亲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