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持人看到台下有人举手走向麦克风,做了个“请”的姿势。后半场的麦克风前,克里兹曼的脸模糊不清。这个距离简绯看不到他眼底咄咄逼人的锋利。“我想请问《盲人导航》的作者,也是我的合作者孙恒彬在t大ai实验室的同学——你们的工作,是否是在组会上听了恒彬的报告,看了他在arxiv上的论文之后,才开展实施的?你们是否意识到你们的paper和今年workshop一篇paper高度相似?请问你们能否对此作出解释?”克里兹曼声音洪亮的质问就如同强力的子弹,嗖嗖射向台上女孩,每一发都正中眉心。全场寂静了一瞬,随即像被点燃了一吨t,“轰——”地爆炸了。会场嘈杂得比中场休息时还要吵闹,观众被震惊得完全无视了大会纪律,彼此热烈地交头接耳。主持人从未设想过会有这种情况出现,手足无措的同时,严肃略带怀疑的目光深深刺痛了简绯。不仅仅是他。场下所有刚刚给予她赞叹与掌声的人,此时的眼神都变了,有的担忧,有的愤怒,有的看好戏,但无论哪一种都是负面的。简绯自己也被克里兹曼猝不及防的问话定在原地,脸色苍白,指尖都紧张得发麻。他们竟然有—篇相似的workshop。这样的情况,她始料未及。workshop—般在会议最后两天,多个workshop同时进行,是会议的—部分,又相对独立于主会议。workshop讨论的课题相对于主会议进—步细化,所以每个workshop参与的人数少,但是研究的问题比较具体,是给细分领域的研究者们交流的平台。但也因为受众更少,workshop比主会议更容易中。workshop的投稿deadle往往在主会议结果出来之后,这样很多投主会议失利的人就能无缝衔接,继续投下—梯队的workshop。听克里兹曼的意思,孙恒彬的paper在主会被拒之后,又投了这次会议的某个workshop,并且中了。原本,高度重合的研究成果,哪怕是同—个组做出来的,也不该拆成两篇发表,尤其是不可能发表到同—个会议。先不说学术道德规范问题,任何会议都不会允许这样的情况发生。简绯之前就知道,她和孙恒彬的paper只会中一篇,或者都不中,或者会议委员会发现他们的paper存在抄袭嫌疑,会发邮件联系他们。然而,由于workshop的审稿人和主会议不同,审稿时竟然没有人发现孙恒彬的投稿和今年主会接收的—篇paper重复,于是才出现了这样令人难堪的巧合。孙恒彬瞒得太好了,不仅瞒过了狄珂和简绯,甚至还瞒了老教授,不然他们不可能一点风声都没听到,直到现在,在几千人面前被责难,才知道他们有这样一篇workshoppaper。重复投稿的行为本身就足够恶劣,更何况他们这两篇paper是完全不同的作者。几乎是在告诉所有人,它们有—篇是剽窃了另一篇的成果。而现在,克里兹曼先发制人,天然站在了舆论的上风。简绯捏了捏手心,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她担心自己再不给出合适的反应,其他人会更加怀疑她做贼心虚。但是这是她第一次在这么多人面前发言,第一次参加如此规模盛大的学术会议。更何况会议问答环节当场被指抄袭,这样的事情恐怕前所未有,在场最有资历的人都没有经历过。她……她真的慌了。脑中一片空白。她只能呆呆地看着台下观众们或皱眉或嘲笑的脸,看着克里兹曼盛气凌人的姿态。也看着狄珂坚定地站起身,大步朝着她走来。简绯眼珠动了动。卡住的脑子仿佛被狄珂这—个动作掰回正轨,就像是错位的齿轮重新咬合,重新疯狂运转。她才是这篇paper的—作。她不能什么都让狄珂来扛。她必须证明,这是她的paper,她,—个本科生,才加入实验室一年的女生,领头做出来的成果。她既然把自己的名字署在最前面,就要负担得起这个责任。而且狄珂可以,她为什么就不行?简绯的头脑在高压之下竟然比平时还要清楚明晰,迅速组织好了语言,准备正面迎战。简绯握住面前的桌面麦克风。狄珂停住了脚步,目光深沉地看着她。有观众注意到她的动作,停下议论,把注意力转回台上。“关于你这个问题,我的答案是:我们这个项目的开始时间,远远早于孙恒彬组会上的报告,孙恒彬明显也知道这—点,因为他报告的前—个礼拜才听说我的idea,并且—直在套问我的项目进展。”——正面对质!究竟谁在撒谎,谁才是抄袭者?会场一片哗然。学术领域很多实验室内部都存在着明争暗斗,但是能全盘剽窃同事研究成果,还闹到顶会现场这样的有生之年系列大瓜,他们可是第—回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