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的目光都不约而同的看向了?蔺祈,汴京使团里的这颗定?海神针。
蔺祈却道:“此?时天色已晚,大家都回去休息吧,有何事我们?明日再议。”
众人脸色一顿,却也只能起身?告辞。
裴翎走在最后面?,只听蔺祈低声对随从说道:“去,将谢帅请来。”
他脚步瞬间一滞,却还是起身?走了?。
谢徽老早就知道谢宣来了?,但强忍着没露面?,纵然他很想念小重孙,很想问一问小重孙如何了??
这会儿,他见?蔺祈派人来军营找他,想了?想,也就跟着人先见?一见?蔺祈。
谁知到了?蔺祈那里,一抬眼?就瞥见?一个陌生又熟悉的身?影。
谢徽:“……”
蔺祈主?动介绍道:“谢帅,这是兴庆使臣闻金金。”
谢宣矜贵的点了?点头道:“原是谢帅,久仰久仰。”
“……”谢徽强行扯动嘴角,挤出一丝笑容来说道,“幸会。”
蔺祈命人去城中最大的酒楼置办了?一桌上好的酒席,谢宣坐在八仙桌旁姿态闲适的饮茶,心中却暗骂:蔺祈这老家伙,以为悄悄把我爷爷请来我便让步了?吗?多大年纪了?还玩说不过?就叫人长辈来评理这一套?哼,鄙视。
谢徽只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模样,同?蔺祈寒暄着,说了?一会子话?,饭菜也上齐了?。
谢宣毫不客气的大口喝酒大口吃肉,边吃喝边赞道:“还是蔺相大气,酒肉皆是上等,若官家有这份大度,我便不会出现在银州了?。”
蔺祈轻啄杯酒,闻言问道:“不妨说说你的底线,咱们?先谈好了?,再去同?兀目和西秦去谈。”
谢宣轻笑,毫不留情的说道:“汴京和兴庆其实?没什么好谈的。”
蔺祈微微色变,握酒杯的酒不自觉加重了?些。
谢宣见?状只当当作没看见?,他细说道:“大齐向兀目交纳岁币是因为兴庆府吗?”
蔺祈轻轻摇了?摇头道:“自然不是。”
“那兴庆府夺的夏州是大齐的吗?”谢宣继续问道。
“自然也不是。”蔺祈回道。
“这不就结了?,大齐的岁币根源不在兴庆府,却拿兴庆府做筏子是什么道理?”谢宣抹了?一把嘴上的油,抬头问道,神色却无比认真。
“总归是件利国利民的好事儿。”蔺祈轻叹道,他仿佛是在陈述一件事实?。
“好,那我请问,蔺相在汴京搞了?那么久的新?政,自然知道西北之地的价值,也知晓西北地薄,西北之地是无法自给自足的,夏州风候地力俱佳,堪称塞上江南,夏州产粮能养活三?分之一的兴庆府,兴庆府有何理由弃之不顾呢?齐氏的子民是民,闻人氏的子民就不是民了?吗?你们?这些人却高高在上的让兴庆府吐出夏州来,到底是何居心,我不明说,您也明白,如此?一来,您还想谈什么呢?实?话?说,汴京的眼?界往兴庆府上移开?,天地会开?阔不少,官家最后得到的只会更多。”谢宣弯了?弯唇道,“蔺相难道真的不觉得用夏州换减免三?分之一的岁币太吃亏了?吗?”
蔺祈闻言并没有恼羞成怒,他神色十分淡定?的问道:“莫非闻大人有让兀目心甘情愿减岁币的办法?”
谢宣却是不肯再说下去了?,他撕了?一块盐焗鸡腿放在谢徽的碗里说道:“这鸡腿挺香的,肉还嫩,您尝尝。”
谢徽从善如流的抄起鸡腿啃了?啃,点头评价道:“确实?不错。”
见?爷爷将鸡腿啃干净了?,谢宣才幽幽开?口道:“如何迫使兀目人减免岁币是蔺相该考虑的事情,我们?兴庆府可从来没有向兀目人交纳岁币的规矩,我在这方面?可没有经验。”
“我们?之前开?出的那些条件,你当真不心动?”蔺祈问道。
“心动。”谢宣意味深长的笑了?笑,“有时候啊,心动不如行动。”
蔺祈闻言扬了?扬眉,他夹起一块新?鲜的藕条说道:“你这些慷慨激昂的陈词跟我说没用,天下人若知因为兴庆不肯让出夏州而错失减免岁币的机会,将会如何看待闻人氏呢?”
谢宣舀了?一口甜滋滋的八宝糯米饭入口,尝过?之后觉得好吃又舀了?一口吃,接连吃了?三?口才抬眸回蔺祈的话?道:“我记得先帝有一次为了?推行新?法,和名臣田响辩论说新?法如何如何有利百姓,却被田响一句‘陛下与士大夫共治天下,非与百姓治天下’噎的沉默了?许久。所以啊,纵然兀目减收岁币,百姓的负担亦不会因此?而减轻,百姓的生活没有差别,怨不到兴庆府头上来,也恨不到兴庆府头上来,蔺相所说的天下人是指与齐氏共治天下的士大夫吗?这群人在背后怎么嘀咕我们?兴庆府的,蔺相应当比我清楚吧,我们?让不让步都不会让他们?对我们?的观感更好些,我又何必去做那些画蛇添足之事。”
“你不在乎,闻人驰也不在乎吗?”蔺祈问道。
谢宣拍了?拍腰间的照水剑回道:“蔺相觉得呢?”
谢宣左右是油盐不进?了?,蔺祈没有再继续说下去,而是招呼谢宣吃菜,一低头却发现菜都被谢宣吃得七七八八了?。
蔺祈捏了?捏胀痛的额角,暗自恼道:这个饕餮!
谢宣见?蔺祈不缠着他问东问西的了?,他转过?头去兀自跟谢徽说话?道:“谢帅大名如雷贯耳,让晚辈好生憧憬,谢帅有没有去兴庆做官的想法?我王必会扫榻相迎。”
谢徽的胡须抖了?抖,摆手道:“不了?,不了?,我在这里挺好的,年纪大了?,没有挪窝的打算。”
谢宣啧啧两声,叹道:“可惜了?,谢帅呆在这里只会打窝囊仗,国土没丢就算万幸,有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