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元帝一副快别提了的模样,他问道:“金长庆,你若再闲着没事儿跑出宫来,朕便调你去给?皇后做饭。”
白胖厨子连忙告饶道:“官家手下留情,臣这不是遇到瓶颈了嘛,罪不至此。”
“被太后宫里那一坛泡椒刺激的?”景元帝倒十分了解他。
金长庆回?道:“厨艺一道不仅要?求味道登峰造极,亦要?时常尝试一些新鲜的食材。”
“宫里那么多山珍海味不够你做的?”景元帝问道。
“臣想去看看这辣椒生长的模样?”金长庆说道。
景元帝叹了一口?气道:“可以,不过你只有两?个月的时间?,两?个月之后还得回?来给?朕做饭!朕没你饭都吃得不香了。”
金长庆跪道:“臣谢主隆恩,万死不抵其罪。”
景元帝挥挥手命他退下了,随后沉默了一会儿说道:“金长庆每年都要?闹着往外跑,倒也不是真?的追求什么美味什么新奇食材,十几年前他的家乡发大水,将他家的屋子冲垮了,媳妇孩子都被冲散了,当时他正?在外面与人?切磋厨艺,并不在家乡,等他听闻家乡遭难之后,连忙赶了回?去,媳妇找到了,孩子却一直没有音信,这么多年他心里一直过不去这个坎儿,每年都要?闹着出去一次,天南海北,一直不停的找。”
谢徽低声道:“官家仁慈。”九五之尊肯怜惜一个御厨的苦楚,十分难得了。
岂料景元帝摇了摇头道:“真?正?的仁君是令天下海清河晏,朕还远远做不到。”今日在汴京城逛了许久,心中一直隐隐压着一股郁气,新政还是没有达到他心目中理?想的效果,他每日跟蔺祈研讨到深夜,以为各个方面都完善了,可一经发布还是会遇到各种各样的问题,大大小小的问题渐渐有一根根丝线搅成?团的趋势,但他又不知道新政问题的根由在何处?
谢徽是领兵打仗的将领,并不了解新政的诸多事宜,但他深知自己此刻要?做的不是劝谏安慰,而?是默默地陪官家吃一顿饭,如此而?已。
实际上?也是这样,景元帝看见蔺祈心里发愁,看到保守派也烦,就谢徽这张俊脸看着还算新鲜有趣,见他吃的欢快,景元帝自己也多添了一碗饭。
此刻蔺祈正?在翻看各州府呈上?来的《乡试录》,他着重将熙州府的《乡试录》翻出来查看,谢壑的名字第一个映入他的眼帘,见谢壑的籍贯与祖上?三代情况,隐隐透着一丝莫名的熟悉,直到他看到上?面明晃晃的写着:父谢徽,原汴京军户,已逝。
蔺祈眨了眨眼,叹道:“哎,又一个同名同姓的,不查不知道,一查汴京叫谢徽的还真?多!”
接着,他又垂首看起谢壑的文章来,洋洋洒洒数篇,篇篇可以做科举例文的程度,经史策论亦言之有物,点为解元实至名归。
他又看了谢壑的名字一眼,隐隐有些熟悉,他去书?房的木匣子里取出幺子蔺冕的家书?来,果然在里面找到了些许蛛丝马迹,儿子居然还向自己举荐过,自己隐隐约约好似记得若谢壑能考到汴京来,自己会留意的,如今也算一语成?谶了。
想着明年的春试,蔺祈心里充满了期待,他又记起儿子曾经说过,谢壑出身临安谢氏,后来并宗到了汴京谢氏这里,他想了想问心腹道:“谢徽在何处?”
“正?陪着官家在雀金楼用膳呢。”心腹回?道,“谢将军近来倒颇得圣宠。”语气酸溜溜的。
蔺祈拧了拧眉道:“官家恩宠臣子不是很正?常吗?切勿在此事上?计较。”
“是,相公找他何事?”心腹问道。
“算了,过两?日再说吧。”蔺祈摆了摆手说道,官家好不容易有个松快时候,他就别在这关头打扰了。
熙州城内,谢壑一举夺解元,几家欢喜几家愁。
起码谢京的心情就不那么美妙,就连鹿鸣宴都以养病为由推掉了,他心里止不住的冒酸泡,谢壑不考则已,一考就把他们这些兄弟都比了下去。
谢京对自己的平庸倒还算能接受,但谢壑的出彩令他难受百倍,有种自己怎么努力也比不上?那人?分毫的挫败感,若……若有朝一日谢壑科甲及第,青云直上?,想起自己当初的所作所为可怎生得了?!为此,谢京很是郁郁寡欢了一阵。
相比于谢京的愁云惨淡,谢壑一家要?欢天喜地的多。
丰乐楼开着,惠娘每天日进斗金,手头宽裕了,家里吃喝用度的标准直线上?升,以前去绸布庄也只舍得扯零星的绸缎碎布,给?郎君做个扇坠,缝个锦囊。
如今终于有钱买成?匹成?匹的绫罗绸缎了,鹿鸣宴上?群英荟萃,穿的不能太寒酸,惠娘与薛氏在绸布庄逛了许久,选了两?匹宝蓝色的绸缎,谢壑生得白,宝蓝色看着庄重华贵又衬气色,十分不错。
两?匹绸缎给?谢壑父子一人?扯一件袍子正?合适,反正?鹿鸣宴父子俩一同参加的,一大一小穿一样的袍子,多有趣。
本来鹿鸣宴是官宴,谢宣是去不了的,可熙州城的官员们乖觉啊,给?颜斐和?陆恪递了帖子,谢宣作为颜斐的关门弟子,自然也就一同前往了,名义上?是侍奉师父,实质上?他就是去吃吃喝喝的,师父是幌子。
席间?,谢宣和?颜斐、陆恪坐一桌,新科举子们在另一桌坐着,谢宣好奇的打量他爹,见许多人?都去找他爹敬酒、说话,十分热闹。
“我爹跟他们很熟吗?”谢宣纳闷道。
颜斐是做过权臣的,对此倒有些体?会,他开口?回?道:“当你站在高处时,所有人?都跟你很熟。”
谢宣若有所思的点点头道:“师父,我懂了,穷在闹市无人?问,富在深山有远亲。”他眨了眨眼又道,“可是,我家很穷的时候,蔺叔叔和?裴伯伯也常来我家找阿爹说话呀。”
陆恪笑?道:“那时你爹只是没钱,并不是没有学识,你蔺叔叔和?裴伯伯不以出身论英雄,是真?正?的君子,品行十分不错,往后你也多向他们学习。”
“是,师祖。”谢宣乖巧应道。
他夹了一只糖醋虾仁吃,安静没一会儿又说道:“我将来也要?站的高高的,旁人?一提两?位师长就会说这是谢宣的师长,让人?们也都像我一样尊敬你们。”
颜斐捋须道:“好!为师等着。”
陆恪捏了捏他的冲天鬏道:“小子,师祖吃你画的大饼就能吃饱了,要?努力呀,哈哈。”
“在努力了,在努力了,中秋那日蔺叔叔对诗就没对过我,我厉不厉害?!”谢宣调皮的眨眨眼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