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不喜谢壑,但此刻叫他来,不是为了看谢壑贫贱不能移的傲骨的。
他需要看到谢壑战战兢兢,如履薄冰的出现在他面前,恭谨他,奉承他,甚至哀求他的模样,只有那样才能填补自己当年在嫡母面前的小心卑微。
没成想,虽然谢壑一身寒衣素服,却比他还有世家贵公子的气派,这……岂有此理!
他并不愿意看到这些,望着谢壑挺直的脊梁,他脱口而出道:“父亲若不肯原谅你,兄长我也爱莫能助啊,你当知道我领了陕甘道学政的差事。”
这便是拿功名之路来威胁谢壑了!
谢壑的身影蓦然一顿,几个瞬息之间,他强压住滔天怒意,一字一顿的说道:“谢大人,请自便。”
“略略略!”谢宣朝谢京做了个狰狞的鬼脸,以示厌恶。
“不识抬举!”谢京摇了摇头说道,见巷口处偶有几个行人路过,他瞬间绷紧了神色,生怕旁人发现他在和一个衣着寒酸的人交谈,见谢壑走了,他亦毫不留恋的抬脚就走,谢壑不识相,谈话的目的没达到,他内心憋闷不已。
谢壑给谢宣买了一只糖人,他今天找到一份赚钱的短工,本来挺开心的,结果碰到了谢京来找茬儿,简直晦气!
不过,还是先回惠娘卖点心的摊位,告知于她,却发现她卖点心的地方早已没了她的身影,地方被一个卖小磨香油的给占了。
谢壑怔了怔,他忙问一旁卖鲜菜的妇人道:“大娘,你看到这里卖点心的小娘子了吗?眼睛大大的,长得很漂亮。”
卖菜的大娘对谢壑一家很有印象,她指了指不远处的米氏木材铺说道:“刚刚一个熟客把她叫走了,说是那个铺子的东家在筹备宴席,约摸是看上了她的点心,你去那家铺子问问,对对,就是那个米氏木材铺。”
谢壑一瞧,还真是巧!他刚刚找的记账短工也是在这家木材铺,他收回目光,向卖菜的大娘道谢后,抱着谢宣朝木材铺走去。
此时,惠娘的豆子熬的差不多了,没有糊到锅底,亦稍微浓稠正宜,她将熬好的豆子盛在一处陶盆里,用笊篱过筛了一遍,又拿细箩过筛了一遍,放在模子里等待冷却定形。
等惠娘将一盘切成菱形花瓣模样的豌豆黄层层堆叠好之后,心满意足的端出来时,赫然看到廊檐下等待的郎君和宣儿,她将豌豆黄递给厨房管事道:“大功告成,还请管事呈给东家品鉴。”
管事端着豌豆黄走了,惠娘快步走到谢壑面前道:“郎君久等了。”
“无妨,正要跟你说,这家要举办宴席,原本的账房先生不够用,我在这家记两天的账,赚些银钱补贴家用。”谢壑温声道。
谢宣望着被端走的豌豆黄,遗憾的摇了摇头,他知道这是在别人家,即便是阿娘做的吃食,他也不能随便要着吃。
惠娘摸了摸谢宣的脸颊,好笑道:“回头阿娘单独给你做。”
大概过了一刻钟,厨房管事回来了,对惠娘作了作揖道:“小娘子大喜,中了。”说着,他又转身对旁的厨子道,“大家别忙活了,东家定了豌豆黄由惠娘子做。”
众人并不服,纷纷议论道:“凭什么?!不能她在这里有人引荐就是她了吧?我们哪个人没有熟人引荐?也没张狂成她这个样子!”
“凭什么?当然是凭她做的豌豆黄好吃啊!”厨房管事道,“小娘子除了切盘的那些,可还有富余?”
惠娘淡淡笑道:“有的,就在厨房里。”
众人一窝蜂的涌进厨房,果然看到一旁的角落里另有一盘切的好好的豌豆黄,刚刚进厨房的人忙着做豌豆黄,并未曾留意到。
只见轻薄的白瓷盘上堆着菱块花瓣形的豌豆黄,一层层的往上摞,造型新巧且精致,如堆金积玉一般,匠心独运。
厨房管事道:“这盘豌豆黄大家可自行品鉴,若觉得做的比惠娘子好的,自可做来,也不是不给机会。”
众人体面些的寻双筷子,不少人直接下手来捏,小心翼翼弄到一块仔细品了品,清甜可口,豆香浓郁,入口即化,好吃的恨不得把舌头吞掉。
有自知之明的自动退出比试,他们自觉做不出摆盘精巧,味道如此细腻绵软的豌豆黄,也有不服气的接着做自己的,一时间热闹非凡。
谢宣如愿以偿的吃到阿娘做的豌豆黄,心满意足。
闹闹哄哄半日过去了,东家依旧决定让惠娘做豌豆黄。
此时厨房里不单单有米家的厨子,亦有不少糕点铺子的厨子在此,见惠娘如此厨艺,暗暗留了心。
厨房管事对蜜娘道:“豌豆黄是鲜点心,最好现做,小娘子还需在东家府上留住两日,听说这位郎君也留在这里记两日的账,你们二人是夫妻吧,可以安排在同一间客舍。”
惠娘无疑听到平地一声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