惠娘跟随那人的脚步,来到米氏木材铺的后门房。
“小娘子可否舍出一两块点心与我知会东家?”那人开口询问道。
惠娘拿出一张草纸,包了鲜花饼递与他后说道:“有劳了。”
那人略微点了点头,捧着糕点一溜烟儿的朝后院的主屋走去。
米氏木材铺主要做木材生意,前门脸留着给顾客进出,□□才是囤货和家小居住的地方,木材进出与日常生活的杂用都是从后门出入的。
惠娘站在后门房的窗口处,看到不少推着小木车的人进进出出,木车上都是些瓜果菜蔬和猪羊精肉方子,险险让人以为这不是做木材生意的铺子,而是吃食酒肆铺子。
路上听那账房先生说米氏木材铺的东家预备办宴席,果真不假,只是不知是因何举办宴席?
井边洗衣的仆妇似是看出了她眼中的疑惑,自来熟的与她招招手道:“小娘子看着面生。”
惠娘背着竹筐走近说道:“听说府上正在置办宴席,在找精巧的面果子摆盘。”
仆妇了然,知道惠娘是做什么来了,她见惠娘穿着朴素,不禁摇头叹道:“东家有并宗之喜,有心办的体面些,咱们永宁县虽然也有不少糕点铺子,可做出来的果子品相太过粗糙,并不符合东家的心意。”
并宗在大齐腹地不算常见,但在西陲边地可是再正常不过了,西陲人丁寥落,除了旱疫之灾外还有兵燹之祸,寒门小户绝嗣的人家多了去了,便是丰裕之家也难免因为各种情况绝嗣,西陲人口流动大,近些年来又有朝廷不断迁民开边,有些将要绝嗣的人家便仔细扫听着,碰到合适的丁男便过继过来,承祀香火。
讲究些的人家,祖上传下族谱来,记录着族支的迁徙与来龙去脉,打个比方说,熙州有户姓刘的人家快绝嗣了,但这户人家是二百年前从扬州搬来的,若遇着扬州来的迁民里有姓刘的,而且双方都有过继意愿的,就可以并到熙州刘家来,此为并宗之喜,至于真的是不是有什么血缘关系?那有什么重要的呢,即便有,二百年的光阴也早把这点子血脉稀薄了。
当然还有家里不缺子嗣的,并宗是为了推人出去服役等等,不一而足。
惠娘听得米家的仆妇这样说,显然以为自己手艺粗糙,不堪给米家供应点心,她抿了抿唇,笑道:“这样的好事儿,我原本是不敢想的,只是府上的账房先生说可以一试,这才跟了来等候消息。”
仆妇敲衣的手一顿,抬头问道:“可是姓张?”
惠娘点了点头。
张账房平生最大的特点不是账算的有多好,而是他馋,他巨馋无比,堪称永宁县一老饕,这人不仅馋,嘴巴还特别挑剔,若问他铺里的陈年旧账,他可能一时想不起来,若问他永宁县城哪家哪家的吃食地道,他门儿清。
若这小娘子是张账房举荐的,那想必是有两把刷子。
仆妇当即不敢轻视,正了脸色说道:“要并到东家来的小哥儿本是族里旧亲,年岁不大,是个念过书的,那日有私塾先生特意来检验过笔墨,道是个好苗子,东家这才动了心。”她说到这里顿了一下,往惠娘耳边凑了凑,将声音压的极低继续说道,“读书人要并宗,原是我们东家高攀了,由是这次并宗喜宴办的格外隆重。”
大齐人人尚慕风雅,读书人最是尊贵体面,若是他日能搏取功名,更是有了青云直上的机会,读书人再贫寒那也是读书人,商户人家再有钱也低着人家好几等呢,商户与读书人并宗在大齐腹地应该十分罕见。
难怪这米姓东家如此大张旗鼓,若那并来的子嗣将来能够考取功名,米氏堪称一人得道鸡犬升天,真真是抬了门楣的。
二人正闲谈着,见张账房急匆匆的走过来低声道:“小娘子,妥了。”
惠娘心中高兴,只是面上淡定,她真情实意的说道:“多谢。”
张账房见机将惠娘引到一处僻静的地方说道:“原本五分钱一块的点心,我给你讲到七文钱。”
惠娘立刻会意,她笑道:“多谢先生扶持,等结了银钱必少不了先生的好处。”
张账房红着脸道:“罢,罢,我能差你那几个钱吗?只是如此一来,咱们也算结下交情了,等小娘子日后再做了吃食,可否给我留一份,若碰不到我的话,就送到米氏商铺的后门房来。”
不算什么难事儿,惠娘应了。
张账房引着惠娘去厨房将鲜花饼卸下,足足有一百块,每块七文钱,一共七百文钱,惠娘掂着这沉甸甸的七百文钱,心里乐开了花。
她心想着出来这半晌,郎君与宣儿兴许回到她原先摆摊的地方了,这会子见不着人指不定要如何心急呢,她急忙提快脚步,鲜花饼卖完了,竹筐里空空的,她背着十分轻松。
正当她刚要跨出门去,后面有人喊她:“小娘子请留步!”
惠娘将跨出门槛的那只脚收回,而后转头看到张账房追了上来,她心里一紧,不禁问道:“先生何事?”
“小娘子会做豌豆黄吗?”张账房跑的满头大汗,紧赶慢赶才追上了人。
惠娘闻言放下心来,回道:“会的。”
张账房不由分说将她往厨房里拽,边拽边解释道:“事急从权,小娘子莫怪,永宁县做豌豆黄最好的厨子老母新丧,顾不了这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