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当我见过四枫院与玉藻前相处的方式,见过他们目中仅见彼此,”斗牙王叹息一声:“我对你,我与你千年缔结的羁绊牢不可破,而我,对你却生不出半点情愫,你是西国的王,我是西国的大将,我们是最懂彼此的朋友。”
“是,”犬姬又应了一声:“那又如何?”
“王啊,当日你从诸族裔中选中我,你百年前诞下杀生丸,”斗牙王继续说道:“吾儿天赋出众,日后前途无量,你我子嗣延绵,我没出什么气力,反而让你损失气血耗费心力。”
“你究竟想说什么?”犬姬的手指摩擦着斗牙的虎口,凌月殿见斗牙王一副犹豫纠结说不出口的模样,问道:“你不想……?”这问句只问出了一半,凌月殿就再也问不出口了。
斗牙王低下头,目光不敢再直视西国之王,踟蹰片刻,道:“我不想做你王夫了,若能得你同意,我也想试试寻觅得到亲密伴侣的感觉,所谓的爱情,究竟是什么滋味。”
后来,在下在市町里偶遇了西国犬姬的侍女,那位犬妖名字在下就不与诸位说了,我从侍女小姐的嘴里听说,那夜,犬姬殿下犹豫许久,应允了斗牙王请求,那一夜,犬姬殿下下令属从送上十几坛陈年老酿。
斗牙王就坐在那孤寒王座之侧,一盏盏给那犬姬倒酒,“叩”的酒盏相触,杯盏送在唇边,一抿一啜饮入喉中,一杯一盏两人,也不需要多久便醉醺醺的。
诸位想象一下,西国最美丽最强大的犬妖倚坐在云端宫殿的王座之上,那纤长的手指托着红色的酒盏,酒盏之中盛着清冽却酒香浓郁的陈酿,那美人端着酒盏,将杯沿送到涂着艳红口脂的唇边,啜饮一口。
那酒啊,酒盏一斜酒酿倒入唇中,俏首一扬,薄唇一抿,酒液被她咽入喉中,许是那酒年岁长久太过浓烈,西国犬姬金眸里浸满水汽,一双金眸水光闪闪,几坛陈酿下肚,醺醺然满面绯红。
凌月仙姬侧卧在红垫王座上,那手臂倚在扶手上,手指抓握着红色的酒盏,陈酿饮尽,犬姬已是醉极,那手指一松,手上的酒盏一滑,将将就要落地。
且抛开她的实力不谈,西国犬姬可是大岛之上数一数二的妖界美人,单说她一头银丝长发,脸上那弦月弯纹,吾等可都见过西国犬姬的,诸位想上一想,那般一个美人,面色绯红,歪斜着身子孤零零坐在那王座上,醺醺然满目泪光。
哪怕她一人就能……咳……剿灭了吾等,但就那般模样,谁不心动,谁不心生怜悯,只要是个正常妖怪,只要是男性,瞧见了那般样子,心中怕只有一个念头。
是谁让这美人心生不愉,是谁让这美人满心惆怅?
且不说是有伴侣的妖怪,但凡咱们妖怪有那么点凡心,瞧见了醺醉美人也迈不出步子了。说了这么多,大家也懂了,不论是你,是我,还是那个一把妒火少了平安京那位的伴侣,都不例外!
那时啊,那位大人穿云而至,落在凌月仙姬身边,侍女隐于暗处,瞧得是清清楚楚,那位大人落在王座旁边,斗牙王还在呢,那位大人就那般大咧咧落在犬姬身边,斗牙王瞧清了来人,也不好奇也不申斥,就那么扶着犬姬歪在软垫的头,将西国的美人揽在怀里。
斗牙王只是对侍女说:“你退下吧。”
侍女自是不敢违令,她正悄然退下,就看见犬姬闭着眼睛,迷蒙之中揽住了身边之人的脖颈,声音从喉咙里吐出来:“别走!”
诸位可知,她抱得是谁?
诸位猜得可半点没错,犬姬头枕在四枫院大人肩头,那纤手一伸,就将四枫院大人脖子抱住了,可是,侍女看得清楚,斗牙王面上可是半点吃惊都没有,他也介意,就那么任由犬姬抱着同是白犬的妖怪。
诸位心里都明白,妖怪慕强,一个盛名遍及天下,两把名刀斩杀邪佞敌手的大妖怪,还那般的英俊,那般的风度翩翩,谁不喜欢,我随意问个听客,换做是你,一个醺然的美人抱住你的脖子,对着你说“别走!”
诸位听客可迈得动步子,诸位听客可动得了身子,依在下说,那是要能走的,怕是半点雄风也无。
可是那四枫院大人却忍住了,他抬手拉开了犬姬圈住他脖子的手臂,小心地把手臂送到了斗牙王手里,斗牙王抱起西国之王,犬姬侍女看得清楚,三个犬妖一同进了云端宫殿。
中间发生了什么无人知道,只是啊,在下从那位侍女小姐口中得知,她在午夜见着了倚栏远眺的斗牙王,那晚可是西国犬姬怀上西国王裔二子的日子,斗牙王一人倚着栏杆远眺,侍女小姐??是犬妖,嗅闻的清楚,斗牙王身上可是半点多余气味也无。
在下妄自推断一下,那三个大妖进了殿中,斗牙王放下了怀里抱着的犬姬,悄声离去,而那犬姬,只是轻唤了一声:“别走!”谁还走得了,谁还挪得动。
一夜风流,缔结孽缘。
在下知道,在座诸位要问了,有了那位那般的伴侣,还敢如此行事?人类不有句话吗?哪个男人不偷腥,家花哪有野花香。其一,不过一夜,谁能知道怀上孩子;其二,为何那位大人驻守西国几十年而四枫院大人不见其踪。
对咯,那位大人隐居西国可不是为了西国安危,而是他守着那昏迷不醒的孩子,为了的是要逮住他心中有愧的生父!诸位品品,在下说的可对。
还有一事,能证得在下这分析真伪,前些日子,这些身份推测传遍了市町,口口相传入了浮世绘町奴良滑瓢大人的耳中,在下可是听纳豆小僧亲口转述,那位滑头鬼大人是如何恢复此时真假的,那位大人这么说的:“都是……我不知呢……大约,我说可能,哎。”
这般言辞含糊还能是什么原因,在下给诸位抻一抻这句话——都是真的吧,我不知这消息从哪里传来的,大约可能是因为西国二殿下醒了,我说可能是他那生母传出来的吧。
那位滑头鬼大人终归是四枫院大人的挚友,他可清楚,否认是无用的,传出来因为什么,因为啊,四枫院大人回来了!
前些日子,西国与丙申国猕猴一族一战的事情诸位可知道,瞧着诸位的模样,都知道了吧,西国犬姬与西国王裔出征猕猴一族境地,谁知那些卑劣猴子收买西国长老,派妖卒混入王城之中,五千妖卒以幼崽生命威胁西国退兵。
可谁知道呢,猴子可有一妖想到,在那西国王城禁地内城中,等着他们的是名刀时殁的辉煌。
只闻见怡人花香,长刀化秋风落叶,每一刃刺入诸妖身体,每一刃血溅四方,却一刀也没取得妖怪性命,四枫院大人是如何说的诸位可知道,他说:“此地是西国王城,这些犯境之敌还是交于凌月殿处置吧。”
瞧瞧诸位表情,在下听到此句话也是与诸位一般反应,我本可以一刀落叶千百灭杀这来犯之敌,但这是你的国土,你是这西国之王,我诸般行事都会尊重你的意愿,我仅以此五千妖卒,作为我回归之礼。
这可是大妖怪无与伦比的浪漫。
诸位可不清楚,若真是四枫院大人的表白,你们可知犬姬是如何回应的,那一日,在丙申国城墙之前,凌月殿立于诸军之前,她那般询问丙申城之主:“那么,东俊丸,你可听过一把盛名绝不输于斗牙三把刀的名刀,那刀,春可见彼岸花开,夏可见累累硕果,秋可见落叶纷飞,冬可见极寒幻境,化虚为真,化真为假。”
凌月仙姬柔声细语,话里却自豪骄傲:“乃是一把掌控规则的利刃,若你没有听过,我可以告诉你,那刀名曰时殁。听说过吗?是我西国之犬的刀!”
你们听听,是我西国之犬的刀——这还能是什么意思,这还会是什么意思,怕是过不了几日,西国便有好事吧。
……
修罗丸读到这,他微微仰头,瞧了眼凌月仙姬,凌月仙姬抬手摸了摸黑狗头,懵懂天真的小黑狗一点没有发现大人之间的波澜云起,小黑狗还伸出舌头,欢喜地舔了舔凌月的手,凌月瞧了眼幼子,缓缓道:“有趣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