萨尔伊斯紧绷成直线的肩背松了下来,靠近他,面庞落入月光里,“小息,我好像不应该惩罚他们,毕竟他们是那么‘无私’、‘忠诚’。也许我不是一个合格的上级,一个他们需要的上将……”
尾音渐渐低了下来,直至再度沉入黑暗。
床轻微晃动,萨尔伊斯上了床贴近他,从背后将他圈进怀里,低头沉默埋于言息肩膀。
“……但他们伤害了你。”良久沉默后不带情绪的一句,仿佛单纯的陈述,“你不应该仅因身份便受到这种待遇。”
言息困得费力地翻身,和萨尔伊斯面对面,偎进他怀里,一边努力听,一边听了一会儿就心力涣散再集中心神仔细听。可是等好半天,萨尔伊斯却没再说了,稍稍低头在他额头印上一记亲吻,语调轻和。
“晚安,小息。”
那之后又是长久的睡眠。
再醒来时,阳光明媚,窗帘随风缱绻而动的影子晃在他脸上,柔软的被枕有柔顺剂香味,睡足了觉精神充沛,看着眼前熟悉的卧室也变得新奇起来。
言息抻了个长长的懒腰,起身趿着拖鞋走到窗边,唰的拉开窗帘。
天空高远,苍蓝如洗,层层堆絮状积云在地面投下模糊云影,满园的蓝色雏菊与野蔷薇,一朵一朵连绵不绝,开不尽似的。
——蓝色雏菊?
花园的景致好像发生了变化?
言息走出露台,那些远处层出叠见的古老宫殿群消失不见,花园是经过细心打理的,再远些便是自然生长的闲花野草,绵延不断,漫上山丘,一片春光烂漫。言息显得茫然眨了眨眼,鼻翼轻轻抽动,空气是带着野外树木与泥土气息的花香,空寂无声,唯余鸟鸣。
【宿主,你不找找自己的光脑?】系统这时背后灵般闪现,语气幽幽。
言息摸了摸周身,不对,光脑在矿山那就不知道摔到哪去了。应该补办一个,但他现在是失忆状态,所以……
【呵呵,】统老师阴阳怪气一笑,【强取豪夺者必被人强取豪夺,报应不爽啊。】
对哦,言息不得不捏着下巴承认,按照一般逻辑而言,失去记忆的自己没被带回其他曾经认识的人身边,毫无金钱在身,社会常识也缺乏,连离开这座明显位于郊区的庄园都艰难,只认识萨尔一个……
哇哦——
他眼睛亮晶晶看着统老师:“萨尔真的开窍了,对我玩这一套?”
统老师怒吼:【……你严肃一点啊!这是犯罪!】
言息往露台上的茶几旁散漫一坐,呼吸着新鲜空气,也没有糟心事打扰,心情别提多好了。他给自己倒了杯热乎的红茶,无所谓地说:“萨尔又没把我锁起来——我们可有正儿八经的婚姻关系。挑拨这时候天真失忆的我,统老师你居心不良哦。”
统老师默默隐身。
它就知道——
当它没长嘴好了!
第49章千金难买我高兴
在远离这处格外安宁的郊区庄园的地方,一场席卷帝都星上层的泼天暴雨终于降下——
“埃希尔殿下巡察途中遇刺身亡”的新闻震动帝国民众,星网无数虫子还在质疑现实时,皇帝陛下已于震怒之下严令军部自查,核清星际军职权管辖内的伦多星究竟有谁胆大包天、谋害皇储。
包含驻塔萨星系第七军团军团长索姆亚、星际军第十三军区军区长在内的一系列原萨尔伊斯直系尽数革职查办,送审军事法庭。
帝都星的一众权贵,正乐得看咱们这位威权赫赫的元帅阁下自顾不暇、自断臂膀的笑话,谁料那供词转头便攀扯上了他们。
索姆亚口口声声作证道,上议院有人与他里应外合、互通有无。
原因么,无非新仇旧恨,导火索竟是埃希尔殿下执意废除《雌奴法案》时与上议院起了龃龉。
——这空口白牙的,岂不是暗指他们整个上议院都对皇储不满已久?!
但是,萨尔伊斯可没有和他们打嘴仗的闲工夫。
他以不容置喙、简洁有力的手段,在得到证词后便逮捕了贵族中所有被举报为谋逆者的可疑对象,武力镇压了全部反对声浪。
——这是以权谋私!这是谋反!
当贵族们急吼吼想要行使内阁职权调动军队时,才发觉萨尔伊斯早在两月前已经完成对帝都星的包围。
早在俄尼索时期,贵族便被强行阉割掉设置私人军队的权利。百年战争的阴影之下,以战时动员的名义,帝国境内不再有任何一支私军,任何武装力量都服务于战争,属于帝国,属于军部。
俄尼索正是明白自己亲手铸成的铁血之剑有多么锋利、多么无情,反复犹豫权衡过后,在病逝之时才肯将这柄战无不克的利剑交到萨尔伊斯手上。
这位手段雷霆的前任元帅,也曾设想过把军政大权都收归于皇帝一人之手。可现实让他不得不叹气,他的爱人不再年轻,几个雌子并没有军事上的才能与功绩,唯一寄予厚望的幼子偏偏醉心学术、毫无政治天赋。
就算强行为之,只要萨尔伊斯还活着——而他现在已经失去动手除掉萨尔伊斯的良机——皇帝仍会被架空,军权仍会实质掌握在萨尔伊斯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