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以墨望着元之荞,不知该如何开口,而元之荞也静静地看着他,等待着他的解释。也许是两人沉默有些久,元之荞像小时候的钟以墨那样,在床沿拍了拍:“说秘密,要不要我帮你支个堡垒?”说完,元之荞举起了被子。
钟以墨看元之荞眼尾透露着笑意,一下也想起了游轮那晚,那时的他一定要用被窝盖住两人,才肯让元之荞讲秘密。钟以墨也顿时忍不住笑,虽然有些难为情,他还是起身,坐到了元之荞身边。
他看着窗外的月色,顿了顿,这才讲述起自己的故事:“你想听的话,得从我十三岁说起,”他的声音清润,带着元之荞走向那段并不久远的记忆,“那年我跟着孙爷爷离开,但在英国的日子其实并不好……”
“以墨,怎么了?”孙长鉴瞧向把自己闷在屋里的钟以墨,“是不是那群孩子欺负你了?”孙长鉴有些生气,那些自视甚高的贵族小孩真是没礼数,只因长相和语言的不同,就能变着法表现出厌恶,孤立他人,孙长鉴伸出手,牵上钟以墨,“走,爷爷帮你说理去,爷爷的口才可好了,保证把对方……”
“爷爷,”钟以墨松开了孙长鉴的手,轻轻摇了摇头,“我没事,只是我发现外祖父其实不怎么喜欢我妈妈,觉得有些伤心而已。”
他说了其中一个理由,不自觉地低头抠着手绳上的金豆豆。他现下的处境并不好,爷爷若替自己出头,只会连累爷爷一起受气而已,他不能这样做。
孙长鉴见钟以墨这样,深深地叹了一口气,本以为换环境会好一些,没想到英国母家竟然是这种态度,难怪他们会轻易让科莱丽嫁给钟庆国这个外国人。
“以墨,还记得你问过的朋友元之荞吗?”孙长鉴的视线从手绳转向钟以墨的眼睛,“她以前当四组组长的时候,处境比你现在还困难,那时她手下有个刺头叫杜盛云,总是想办法挫之荞这个组长的锐气……”
“不瞒你说,你的经历像童话故事一样,”钟以墨低低地笑了一声,语调缱绻,“公主杀恶龙,跨过山和海,救起了一个个英雄,”他长睫微微下敛,试图盖住自己的心迹,“那时的你,好像变成了我的铠甲,让我有提剑的勇气,去适应、去改变现状,也让我有勇气去模仿那些故事里的英雄。”
微风送来一股草的苦涩与清香,拂过他们并排而坐的身影,她凝望着他的侧颜,心也跟着他一点点跳了起来。
“爷爷,他可是个外人,一个来自贫穷战乱的国家,你说他回来的目的是什么?”
钟以墨路过书房,无意间听到了里面的对话。
“就是啊爸,那小子又不是我们英国人,他也从来没把自己当成英国人,你看他成天往那两个外国老头老太身边跑,既养不熟,现在还要科莱丽的遗产,谁知道他藏着什么心思?”
“唉,你们说得对,我还是再仔细考虑一下吧……”
钟以墨轻手轻脚退出去,来到了花园边,他看着水池喷泉的圣母像,心绪复杂。原来他改变自己,也努力了半年,依旧没法获得自己合法继承的那部分遗产,如此下去,他想要帮大孙爷爷的那部分,又将何年何月能得以实现?
“喂!”钟以墨的表哥走了过来,表哥现在有些怵钟以墨,虽然不会动手,但仍是时不时地挑衅一下钟以墨,企图挽回前几次的丢脸,“利亚姆,你在这干什么?”
钟以墨看着面前的水池,心里突然有了一个想法。
“然后我掉进了水里,发了一场高烧,”钟以墨勾唇笑着,像是在自豪那会的计划,“四十几度,孙爷爷气得上去讨公道,就连姨母也打了表哥一顿……醒来后我便装作了失忆,只认自己是英国人,言行举止也往贵族绅士方向靠。”
“表哥再闹我,我选择了别的方式还击。因为这样的理直气壮、果决冷静,我被认为有外祖父当年的风采,也逐渐被外祖父接纳。”
“以墨,你有想过加入新军吗?”孙长明在得到第一批医疗物资后,在电报里询问钟以墨。
钟以墨看着上面的信息,第一想到的就是元之荞。
他知道她的经历与故事,知道从事情报人员的危险,也知道新军想要从英方这边拿到什么物资,而这,无疑会让元之荞的处境变得危机四伏。
钟以墨没有考虑多久,拿着抄录电报,找上了孙长鉴:“爷爷,我能加入新军地下暗线吗?”
孙长鉴一愣:“以墨,为什么?”
“我知道大孙爷爷最想要的是船舰,或许还有飞机和其他制造零件,但这样的东西属于军方重点管控物资,就算走正常贸易,也需经过层层手续才能办妥,但有我就不一样了,”钟以墨神色坚定,语速变快,“我投资的实验室都走军事科研方向,有我这个暗线,想要运输少量的设备和机械不成问题,若要大量运输,也可从英方对国内军阀的资源援助中暗中偷调。”
孙长鉴长吐一气,耐心地看着钟以墨:“以墨吶,你说的都是好处,是用来说服我的,但爷爷想问的是,你为什么一定要加入暗线?”孙长鉴目光关切,语调缓和,“你要知道加入新军,可不止只有暗线。”
钟以墨沉默良久,但看着孙长鉴慈爱的眼神,还是选择说了实话:“因为之荞。”
孙长鉴:“之荞?”
钟以墨手指握紧,像是因剖白而难以启齿:“大孙爷爷说,之荞想做信号干扰,但是国内目前还没有合适的材料,想问我这边有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