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二东没有直接回答,绕了一个圈子,好半会儿,才回复过来:【曾经我去找工作,被骗了九千多的预缴食宿费,钱要不回来,警察不管劳务纠纷。找当地媒体曝光,至少让别人不要再被骗了。接线员说:‘哦,那肯定是被骗了,我这里记录一下,如果有需要的话,再联系你采访。’挂下电话后,再也没联系。】温泠沉默,明白了他的意思。即便报给媒体,媒体也要考虑这个新闻是不是足够“新颖”。猥·亵、性·侵案,已经屡见不鲜,除非受害者年龄特别小、卷入者是名人,才有可挖掘的新闻价值。其他普通的被害者,一方面不想被曝光,另一方面即便赔上自己的隐私去曝光,也未必能得到关注。如果搁现在,网络上甚至有各种受害者有罪论,想借助舆论讨回公道,却注定被舆论反噬。结果就是,侵害者仍然逍遥自在,受害者百般奔波,疲于举证,苦于有色眼光和窃窃私语,也未必能获得法律恩赐的正义。她们像大多数一样,选择了隐瞒。而没有想到的是,程锦绣怀上了程应航。他的存在,将母亲推上绝路。这是一个让受害者活不下去的世界。程应航是错的,而这个世界又如何是对的。温泠:【他母亲……怎么死的?】夏二东:【地下室烧煤,一氧化碳中毒。】温泠走进操场大门,一步一步,沿着那一行脚印,进入操场。在主席台前站定,这里的脚印更深,有点乱,他在这里停顿了。温泠记得这里,是她那时“告白”的地方,她对着主席台下拿着表格的程应航,说了“我喜欢你”。一氧化碳中毒?这个回答真好。温泠笑了,捂着眼睛蹲下来,空气中的冷意冻得她肺腑通透,隐隐生疼。忽然觉得好荒谬。程锦绣究竟是死于意外还是刻意,不会有人知道了。也不会有人在意。只有程应航在背负这一切。这一天,整个校园都为这罕见的大雪而沸腾。学生们抛弃了早自习,冲向操场、冲向小广场、冲向天台等一切有宽阔空地的地方玩雪。老师们拦都拦不住,只能放任。冲向操场的学生在奔跑中逐渐停住了脚步。“操场已经有人来过了?你们快看这有一行脚印!”“谁那么早?”“他一个人来玩啊,也不叫大家一起?”全校陷入玩雪的狂欢中的时候,温泠坐在教室里,笔尖调转,在手心画下一朵小小的花,轻轻握住。☆、周六考完周练,放学回家,温泠看了一眼手机。中午给程应航发的信息,问他能不能去蹭饭,没回复。程应航已经一个多星期没跟她说话了,除非到他教室门口堵他,不然连人都见不着。前前后后给他发了上百条信息,都没回复。温文礼倒是阴魂不散,缠着问她寒假到底干什么去了、哪个亲人去世了、为什么又要将陈静蕊送进疗养院里去……以防被他堵到,温泠匆匆跟李亚丽道别,绕道北校门,闪人回家。程应航远远跟在后头,看着温泠走着走着,忽然跑进草坪,踮脚给一棵桃树拍照。没片刻,他的手机收到消息提示,是一张照片。树梢一朵孤零的粉红,早开的桃花。其下是她的问话:【说好的桃花酥呢?】带着吵架的小黄脸表情。依旧没有回复。看来程某人是要耍赖了。温泠哼声,了不起么?她自己动手,也能丰衣足食。回到家中,钟点工阿姨已经来过,配料全都已经制备妥当,整齐地放在厨房流理台上。温泠搬来笔记本电脑放在边上,搜出桃花酥的制作教程。视频、图文看了十几篇,她有一个惊人的发现:原来做桃花酥根本不用花瓣啊?有用色素调色的,有用火龙果汁的,有用红曲粉的……总之就是不用桃花瓣。所以,到底为什么要等春天才能吃到桃花酥?程应航这不是忽悠她吗?温泠一边怨念,一边动手开始调面粉。制作过程没有她想象的难,摘十个小面团,嵌豆沙,切形状,一步一步慢慢做,有模有样。最后,温泠看着烤箱中的桃花酥一点点烤熟膨化,无比欣慰,深觉自己是智商太高了,做什么都手到擒来。看到教程最后提示:【趁热吃,酥得掉渣!】温泠立即拿出点心盒,准备装起来。烤箱一“叮”,她戴上隔热手套就开箱,取出烤盘。骤然的灼痛从腕上传来,缩手退开只在一瞬,整个烤盘连带地抽出来,坠在地上,摔得乒乓作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