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村妇看他可怜,偶有剩饭会给他一点,大多时候是驱赶。夏二东大他四岁,两人都经常挨欺负,就成了同伴。夏老太也没有余粮,有时只给他一些锅巴和野菜,好歹没有撵他。他七岁时,陶春飞嫁到程家这边来,见他惨状,给他擦洗过,擦的是草药。那时候,不断有大孩子找茬跟他打架,身上大小伤口不断。加上夏日蚊叮虫咬,身上抓烂了,天气又炎热,成片地化脓,情形骇人。程应航见外公因为有性·病,所有人都躲着他,程应航干脆说自己也有性·病。见他身上溃烂瘆人,大人小孩都信了。一传十十传百,果真就再也没人跟他打架,都怕接触了会传染。所以其实,身上有性·病的谣言,是他自己传的,落得清静。只有陶春飞,揪着程应航,打了沁凉的井水,拌着草药给他擦洗身上的伤口。将程应航拾掇得一身药汁惨绿,陶春飞又拉他去求程太爷给口饭吃。太爷开出条件,勒令他去上学,学一百字,可以换一顿饭;考温泠醒来时,天光已经大亮,多云的冬日,白蒙蒙地耀眼。她将脸深深埋回被子,蓦然睁眼——程应航不见了!他不能下床的,他去哪里了?!温泠手忙脚乱下床,顾不及放下病床护栏,直接翻过去,勾到了栏杆,扑摔在地。这时病房门开了,程应航站在门口,手里提着食物的纸袋,还有封装的豆浆。见温泠扑跪在地,他快步上前扶她起来。程应航:“我只是去买早饭,医院里的早饭不好吃。”说着递上他手中的提袋。温泠注意到,这是长芳街才有的豆沙炸糕,门店在春飞姨家店铺斜对面,纸袋包装上还印着地址。程应航一身寒凉,不知道在外面待了多久。温泠没多问,洗漱之后过来,两人对坐,默默吃早饭。吃完早饭,温泠收拾桌子:“下次想出去的话,告诉我一声,我陪你去。”“不用了,”程应航抬眼望着她,“下午出院。”温泠:“医生说……”医生说要留观七天。“没事。”程应航拉过她的手,“我不剧烈运动。”程应航都这么说了,温泠也拦不住他。简单收拾了东西,午后戴子赋过来接人。先回了一趟籀文村。夏二东已经从拘留所回来了,去过一趟陶春飞娘家,送了些粮油和钱。他的脸上有几道指甲抠出的伤口,跟程业男打架弄的,除此之外并没有大碍。几人在客栈里碰见,相顾无言,夏二东低下头去。他在自责。他大概是觉得,如果他不是光顾着跟程业男打架,事情就不会这样。温泠有时候也会在想,如果她没有去找陈静蕊、如果她没有不慎落水,他们就能在第一时间赶往陶春飞那里。只是谁也不会料到,“如果”是太昂贵的果子,没有人买得起。温泠也没办法劝什么,就只是过去握了握夏二东的胳膊。客栈里,之前他们的房间都还留着,几人分别回房间去稍事休整。陈静蕊已经被温廷谦送回疗养院了,温泠现在没有余暇顾着她的心情。晚饭过后,几个人坐在堂屋里,围着火炉煮茶。三东趴在温泠脚边,尾巴不时晃晃。西西窝在夏老太怀里,随着老太呼吸肚子起伏。夏老太问起,夏二东都回来了,那程业男呢。夏二东火钳捣着炉火,说话费劲,回答缓慢。派出所这边,除了跟夏二东打架拘留之外,程业男并没有得到什么惩处。家暴嘛,没人会管的,更何况被打的当事人都不在了,之后喝农药就更算不到他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