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里,夏二东和程业男拳脚相加,头破血流,警察不得不停车,将他二人拖开,分别铐上手铐。看见温泠,夏二东扑过来,被警察拦下:“去看看,春、春飞姨!”等温泠赶到陶春飞家门前,外面围满了人。温泠奋力往里挤:“让开!你们让开!”要疯了,一天不看热闹会死吗?!“就说嘛,程业男就是捡了个破鞋,这么多年的绿帽子,能不气吗?”“这桃桃也不知道是不是他的种?”“捡破鞋丢了自己的脸,谁会拿出来说啊,这程业男也可怜来噻!”温泠挤不进去,捡了流水席的板凳,朝他们一阵乱砸,这才勉强将打开一条路进去。奔过院中狼藉,温泠正要拉开门,房门已经被砸烂,直倒下来,咣当巨响。随着房门洞开,扑面而来的是一股浓烈的农药味,温泠进得门中,昏暗的房子大厅里,满地玻璃碴折射微光。一个人趴在地上,满脸半干的血块,衣服已被撕扯得破烂。温泠顿住脚步,心下骇然,根本认不出来那是陶春飞。程应航抓着陶春飞的胳膊将她按在地上、抠她咽喉催吐。她的衣服、地上,染满了呕吐物。桃桃蹲跪在旁边,眼睛红肿,哭得眼泪都干了。方才夏二东赶来后,跟程业男扭打起来,将他打得头破血流。警车终于开到,问过情况,车只有一辆,就先将他二人给带走了,叫陶春飞自行去就医。陶春飞不知道是怎么想的,摇摇晃晃爬起来,关了门,将桃桃困在外面。程应航赶来的时候,只能砸门,迎接他的,是滚到门边的农药瓶,已经空了。温泠跑上前将衣服遮在陶春飞身上:“到外面去!”空气中弥漫着愈发浓烈的农药味,陶春飞已经有些失去神智,抽搐着,口吐白沫。温泠看得胆战心惊,她这是喝了多少农药?!外面车喇叭声连响,戴子赋沿路撞了一片流水席桌椅,车子开到院门外,扯开嗓子叫路人闪开。温泠努力冷静,和程应航将陶春飞抬出来,看到门边的农药瓶子,立即捡起来带上。外面围观的人才意识到要出人命了,纷纷闪开。戴子赋开门下车,见状愣了一瞬,才想起来打开后座车门。几人上车,一路疾驰,奔向最近的县医院。车上后座,温泠给陶春飞灌矿泉水,程应航继续催吐,弄得车里一片恶臭狼藉。好不容易赶到急诊抢救室,医生问他们,知不知道是什么农药中毒。温泠越是想掏出兜里的农药瓶,越是手抖卡住,程应航那边已经报了农药名,并补充:“主要成分是有机磷。”“知道了,”医生拿了农药瓶,将他俩推出去,“你们赶紧去清洗!你们身上染了太多农药,经皮肤就能吸收,快去拿肥皂洗!”温泠竭力镇静下来,见程应航不肯走,拽着他的领子吼他:“已经在抢救了!你难道想自己先倒下吗?!”他的肋骨还没长好,这一天那么多剧烈的动作,身上衣服还湿透的,再加上农药,他会撑不住的。回望一眼嗡嗡开动的洗胃机,和病床上昏迷不醒的陶春飞,温泠硬生生忍下眼泪。送到医院时,陶春飞已经完全昏迷,手无力地垂在一边。原本厚实、温暖红润的手,变得又冷又脏,像一块随意弃置的腐肉。温泠想哭,可是她知道她不能哭,不能添乱。在陈静蕊单独监护的八年中,温泠最大的成就,就是学会了一边痛苦一边冷静,程应航不理智时,她必须成为程应航的理智。温泠勒令戴子赋守在抢救室外面,将程应航和桃桃拽去清洗。拖拽中差点摔倒,踉跄两步,程应航终于看了温泠一眼,终于恢复些清醒。他按捺下情绪,沉默着去急诊外的洗手台。带桃桃去处理外伤时,程应航接到戴子赋电话,一言不发冲回抢救室。温泠带着桃桃赶回去,陶春飞的心电监护仪屏幕上,报警灯红色闪烁,三条指标落为毫无波澜的横线,滴声延绵。☆、陶春飞的娘家人来了,年迈的父亲、姐弟叔嫂之类,来了四五个。戴子赋去急诊大厅接他们过来,医生表示,尽力了,已经超出了惯例抢救时间,不是不救,是的确没希望了。程应航抓住医生的胳膊,极力克制着情绪,手背上青筋绷起,眼圈发红:“求您……”温泠站在他身后,第一次看到程应航恳求什么。悲伤像蓦然发难的海啸,不尽的巨浪奔涌而来,淹没了她,淹没了他们。医生摇头:“剂量太大,浓度太高,洗胃都来不及洗干净,没办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