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泠:“……你想说什么?”不否认,反问,态度已经很明显了,这是在默认并且持抵抗态度。温泠一说完就知道要坏菜,陈静蕊却笑了:“看来你真的是很喜欢他啊。”温泠:“……”疗养院是将她治好了,还是把脑子治坏了?两人缓缓踱步上桥,陈静蕊望着远处水波粼粼,眼睛微微眯起。“我听说……小航是他外公外婆抚养长大的,怎么没看到他们?”程应航的外婆是她外公强抢的,逃跑后大概三十多年没有音讯了。至于他外公……温泠摇头:“不清楚,没听他提起过。”“他的母亲未婚生子,父亲是来路不明又不知所踪的□□犯。”陈静蕊停步,看着温泠的眼睛,“他这样的家庭出身,你……不介意吗?”温泠迎视陈静蕊,忽然想笑:“我介意什么?这里面有他什么事吗?这些事又会影响我什么?”陈静蕊没说话,就这么看着她。影响什么不是很明显的事么,已经有人在传她和程应航的闲话了,越是古老的村落,思想越是陈腐。表面上人们热情招呼谈笑,背地里编排要多难听有多难听。传播八卦是人类的天性,越耸人听闻的八卦才越有趣味。程应航已经洗不干净了,即便他以后功成名就,人们最津津乐道的还是他家族的肮脏过往,如同跗骨之疽,一辈子别想摆脱。温泠别开脸:“没有人能选择他出生的家庭,他已经做得很好了。”人们看异类一样的眼神,和细节中流露的厌恶疏离,是挺膈应人的。可她也从未生活在人群里,拜陈静蕊所赐,她也是异类。流言蜚语又怎样,又不会死。陈静蕊微笑起来,抬手轻抚温泠的头发:“你跟我年轻的时候真的一模一样。”她看着温泠,仿佛看见时光中的自己。“你外公外婆刚开始是不同意我嫁给你爸爸的,只是我一直在坚持。我是多么爱他啊,没有他我怎么活得下去……”温泠眉间轻蹙,就听她续道:“我不是说,你会像我一样下场凄惨。我只是想告诉你,妈妈知道遭遇亲人的阻碍会有多痛苦。妈妈永远是爱你的,妈妈不想让你那么痛苦。”温泠蓦然鼻子发酸。她们从来没有像这样认真谈过,她看到陈静蕊眼里的恳切,她是真的不想她受苦。“他来了。”陈静蕊望向温泠身后。温泠侧身回头。脚上突然被绊住,陈静蕊不知为何推了她一把,温泠的身形蓦然失衡、向后仰去。一切发生得太突然,仓促之中,温泠只抓到陈静蕊的胳膊。农村历经千年风雨的石板拱桥,边上的护栏已损毁缺失。陈静蕊轻轻扬手,胳膊上一松,温泠抓着她那深蓝色的披肩,整个人直摔下桥去,深深坠入水中。冬日衣服厚重,甚至没溅起多高的水花,只闷声一响,重物落地般,一落水就将人砸懵了。温泠不会游泳,她只能竭力冷静下来,艰难地睁开眼睛。人在水中,分不清上下左右,更不知道哪里是水面。可以感到隐约光亮,却不知道该如何借力将自己推过去。越努力扑腾,阻力越大,力气飞速散失,气息快屏不住了……手机从口袋里滑出,亮起来电显示,进水熄屏,沉入水中。程应航走在去塘河的路上,听着关机提示音,心口一悸。他加快脚步往大桥去,甚至飞跑起来。披肩在水里扯动着,飘出悠扬的弧线,温泠的脑子里甚至冒出漫无边际的想法,溺水,原来是这么安静的死法,跟电视里演的挣扎呼救完全不一样……真的要死了吗?陈静蕊在帮她呼救吗?她感到眼角温热,眼泪渗出来,消弭在水中。航哥,你在哪……程应航手机响起,他立即接通。电话那头,是桃桃凄厉的哭喊:“航哥,我妈要被打死了!好多血……你快来啊……”脚步蓦然停住,程应航回头望向来时的方向。☆、距离流水席街道不远的程业男家,院门大开,年货、酒瓶、板凳和盆栽,皆砸得稀碎,一地狼藉。屋里程业男对陶春飞拳脚相加,脏话不堪入耳。桃桃躲在门后角落,额头肿了一大块青紫,膝盖和鞋底都扎着玻璃碴,缩在院子角落里,哭得抽噎,说话含糊断续。她在角落里捧着电话哭:“航哥你到哪了?我妈流了好多血……”“我爸喝了好多酒,我妈劝他不要喝了……酒瓶子就砸在她头上……”附近原本在吃流水席的村人,纷纷跑来看热闹,院落矮墙外围满了人,有的还进到院子探头看屋里,没一个上前拉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