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姊,有一个人向你走来。”小孩子趴在阴嫚的肩膀上提醒道。
阴嫚转过身看去,在无边的暮色中,韩信正坚定不移地向她走来。
仅仅是眼神的交织,她便明白了所有。但韩信站在自己面前后,她似叹非叹地对着韩信说道:“你以后会很伤心的。”
“但信以为,如果是为了虚无缥缈的未来而放弃现在,信以后会更难过的。”
在这一刻疾风吹过荒芜的草地,漫长的前路终于有了同伴的身影。
也是在这一刻,她明知道未来晦暗不明,心却不再纠结自己是否拖累所爱之人。
战争过后,免不了解决俘虏问题。
杀戮往往是人们的首选。因为粮草不足以供养如此多的俘虏,因为子民们需要报自己的血海深仇,因为血腥恐怖是震慑四方最好的武器。
可,这样能换来长久的和平吗?刘盈问自己。
项羽杀死了那么多反抗者却还是失败了;白起杀死了数十万赵卒使赵国元气大伤,但令赵国成为六国中最难攻克的一国;商采用恐怖的祭祀方式来威慑四方,可最后还是覆灭了。
杀戮能带来短暂的和平,但会积累仇恨,待仇恨爆发的那一刻,国家就会毁灭,人民就会遭受灭顶之灾。
作为一国太子,他要看着自己的国家,自己的人民走向这可怖的未来吗?
刘盈看向老师交给他的俘虏名册。那些名册并不寻常,除去常见的男性青壮年外,有老人和妇人甚至还有尚在襁褓中的婴孩。
老师说胡人没有中原的劳役制度,也就是说一个普通胡人从出生到死亡都是领主的奴隶,一辈子都不会有属于自己的时间。
要杀死如老鼠一般可悲的人吗?
一个朝廷真的需要杀死这些命不由己的人来立威吗?
欺软怕硬当真是大国所为吗?
刘盈抚摸名册呢喃着:“老师,我明白了。”他看向正在商讨父皇归来的庆功宴的群臣,深吸一口气,对他们说道:“诸位,吾欲留下那些胡人的性命。”
此话一出,室内顿时安静了下来。群臣纷纷惊讶地看向他,甚至连坐在他身旁的母后也是如此,只有阿姊唇角上扬似乎料定了他会对处理俘虏提出异议。
舅父马上回过神反驳:“胡人不通礼教,屡犯边境,劫掠生民。太子岂可对此等野兽报以同情,伤我黔首之心?”
见刘盈不再说话,吕释之再接再厉:“太子年幼,尚不清豺狼之阴险。切莫对胡人这等嗜血残暴的野兽报以善心,否则必生大乱!”
“舅父,吾已经十岁了,并非不辨是非的稚童。”刘盈压低嗓音提醒。
群臣纷纷嗅到了不同寻常的讯号,不约而同地保持沉默,欲静观其变。
“吾翻阅史书,曾见东夷强横,盘踞齐鲁,为成汤忌惮。可如今齐鲁黔首可还会称自己为东夷人?”刘盈观察着群臣的神情继续说道,“既然东夷人可做中原人,那胡人俘虏又有何不可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