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月努力抬起头,此刻,她半个身子正泡在浅浅的井水里,井水虽将干涸但仍蓄了一层残水,方才水已没至口鼻。她冷汗涔涔,若是再迟醒来一会,怕是就要再睡梦中被溺死于此。她稍作观察便发现,这是一处废弃了枯井,常年未淘,井底泥沙松软,稍一挣扎便会陷于淤泥之中。如此躺着肯定不妥,只是人醒了,身上却无多少力气。颜月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撑着挪到了井壁靠着坐下。这一坐下,她才恍然察觉,右腿小腿处疼痛得厉害。她喘着粗气,伸手去探,似是骨折,不能触碰。颜月苦笑一声,抬首望去,月至中庭,应是夜半时分。后背是凉薄的井壁,身处微寒的泥水之中,腿上还带了伤,腹中也是饥饿不已……不过是几个时辰之前,她还是风光的太子妃,几个时辰后,她却身于淤泥之中,瑟瑟发抖。她掬了一点井水,也不管其中的泥沙,浅酌几口,只聊以果腹。又将脸和发间的淤泥洗净,就着月光查看了一下腿,确保并无其他外伤。还好井底淤泥厚重,否则从这么高的地方落下来,岂能只是小小骨折?颜月长叹一声,牙齿却止不住的咯咯相碰。虽是刻意忽视腿上的伤痛,但小腿上的刺骨疼痛一阵连着一阵,哪里能轻易忽视?何况井底又无干燥之处,虽已是夏日,但时间一长,仍觉脚底寒意袭人。好在这痛苦并未持续多久,双腿便在水中泡的毫无知觉。当下情况,颜月也顾不得太多,趁着精神尚好,大脑飞速运转。舟车劳顿却有疲倦,但自己再困也不会昏睡如此之久,甚至被扔到井里也不自知。思来想去,除了曾用过的点心茶水,也就只有那只安神香有问题。大相国寺内,有谁会刻意在自己房间的饮食或香料上动手,又有谁会掳走自己一心要自己性命?不用想,答案也呼之欲出。颜月自嘲一笑,一直以来,她都倚仗着读心术,哪知道这次却偏偏栽在了读心术上!之前,在颜盈盈身上探听到了回时伏击的事情,她便放松了警惕,忽略了危险,哪知对方是双管齐下,留了并行的后手,竟直接动手提前欲取自己性命!他们动手定是选着偏远无人之地,如今沦落至此不能怨天尤人,均是自己掉以轻心。如今自己失踪,萃果不知该如何着急。还有顾珏,自己任性妄为,不想却弄假成真。他就算真的能够清醒过来,寻不着自己,又该如何自责恼恨?颜月抱着膝盖蜷缩着,泪水终于忍不住悬在眼眶中。此处虽有水却无粮,若一直无人经过,自己定是撑不了多久。也许,要一直到多年后,自己才能以一副枯骨再重见于世……颜月只觉一颗心越来越冷,身子也越来越困顿。那迷药或许还残留了一些在体内,她不敢再次睡去,只睁大了眼睛硬撑着。不知过了多久,晨曦渐起,井壁上也凝出一层薄薄的水雾。衣衫全部黏腻在身上,重重地坠着,似乎要与那些厚重的淤泥融为一体。此时,一记陌生的女声突兀地在耳边响起——【不知道她死了没有?算了,不亲眼看看总是不得心安!】颜月一惊,却瞬间意识到什么,立刻悄无声息地侧躺进水里。只是双腿蜷缩得时间长了,一时竟然松展不开,僵硬地竖着。她的读心术有一定的距离差,颜月知道,那个陌生的女人正在井边不远处。急促中,她咬咬牙,死命掐了掐大腿,稍微恢复了点知觉,又猛地一蹬井壁,借着助力趴好。为求逼真,更是屏住呼吸,将口鼻全掩于水中。才做好这一切,头上凭空出现一片阴影,井口处,有个人正扒着井沿往下张望。似乎被一条吐着信子的毒蛇直视着,颜月感觉身上立刻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却一动不敢动。【这么高摔下去不死也残,哼,就算不死,饿上几天也会没命。也不知道那个蠢货担心什么?非要我再来看看,这地方鸟不拉屎早已废弃,难道还指望有谁能摸来把人救走不成?】阴影散去,那个女人的吐槽不断,心中腹诽声越飘越远——【也不知道殿下看上那个女人什么,急不可耐的蠢东西,受点气就忍耐不得,非要立马出气。要不是殿下也特意单独吩咐,叫我先杀了太子妃,呵,她以为我真的会听她指示?】【太子妃失踪,太子还能缩在东宫不出头?呵呵,今日的伏击可有好戏要看了……确定来人离开后,颜月一个翻身躺着,喘息不断:万万没想到,那场伏击竟是针对顾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