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觉得你的妈妈那次哭泣是因为她自己,还是因为她的丈夫,还是因为你呢?”“在我看来,应该三方都有,她不停地对着镜头道歉赔罪,可能也会在心里怨恨这个丈夫,也会庆幸我没有丢掉性命。再来就是,应该也有那么一点对丈夫的同情吧,我们有句古话叫‘一日夫妻百日恩’,我的妈妈应该多多少少都会因为我的爸爸的丧命而痛苦吧。”心理医生点了点头,在小本子上唰唰写了几句话,随后重新抬头看向郁芃冉。“你可以跟我说说你眼中的watn吗?”郁芃冉似乎在纠结。心理医生并没有开口说话,通过郁芃冉的表情就知道她正在试图组织语言,所以不打算打扰她的思路和逻辑,而是安安静静地等着。在国外,总有人说心理医生是专业与人交流并排忧解难的布道者,他们通过沟通探测人的真实内心,所以他们最不缺的就是耐心与时间。郁芃冉重新说话的时候下意识闭上了眼,这回不想与医生有直接的眼神接触,原因她也说不上来。“我和他的相遇确实是个意外,其实我们之间的感情发展也很意外……不知道怎么说,我很喜欢他……我爱他。我知道我应该清醒一些,不要被感情牵着鼻子走,不要恋爱脑,但是我每次看到他的时候,除了想起过去那些很美好的瞬间,我还觉得痛苦。我不确定他的软肋是什么,但是我知道我的软肋一定是他。”声音轻轻的,像极了这几天正常说话的状态。“但是我知道这样不对,我不想看到他也痛苦不堪的样子,我不想让自己完全被失控的情感操纵着。我现在支离破碎,找不到重心在哪里,也不知道下一步应该走向哪个方向。我只知道,我不想看到他也和我一样痛苦。可能这确实对我来说很难,所以我无数次劝我自己选择逃离。”越到后面,她的逻辑越乱。医生始终耐心地听着,也从她的话中听出了些端倪,等她全部说完,才笑着岔开了话题,和她聊起别的事情。客厅里,汪屿正在处理公司的事情,汪洋就坐在旁边的单人沙发上看书。半晌,她才轻轻放下书,转而看向儿子。汪屿自然察觉到妈妈有话要跟他说,简单把剩下的工作交代完毕,也跟着放下了pad,规规矩矩地坐好。“冉冉最近的真实状况究竟如何?”“每天都在做噩梦,能平稳睡觉的时间很短。精神状态不好,白天喜欢安安静静地一个人坐在窗台上看书,洗澡的时候会很害怕。我在尽量解决这个问题了,让她住在这里也是考虑到她家的卫生间或许会对她造成刺激。她现在饭量很小,刚出院的那几天甚至有点厌食,现在稍微好了点,能勉强吃完一碗饭了,汤还是喝不下去,药就更别提了,很抗拒吃药。”“妈妈过去确实觉得你和冉冉的关系并不合适,但是在你和冉冉确定关系之后,我确确实实发现你的状态好了很多。你小时候很少会露出孩童般的表情,我知道你懂事得早,郁芃冉能让你找回孩童时期缺少的那些情感反而是件好事。”“您想说的应该不是这个吧。”“感情是不能勉强的,如果现在这段感情让你们两个人都觉得痛苦,那是不是应该考虑换个方式?”汪屿顿时沉默。“小岛,你应该是清醒理智的。”“我知道,但是我做不到。”所以感情中的清醒理智就是要在对方深陷负面情绪的时候转身离开吗?那他宁愿不要这清醒理智。“你们现在是相互折磨的状态,冉冉觉得痛苦,你也觉得痛苦。与其这样,不如给她一些空间和自由,让她先找到自己的平衡点。没说非要你们分开,但是现在这样似乎对你们两个都没有好处。”“我不放心。”“你知道这个理由很拗口。”汪屿垂下脑袋。他知道,他都知道。郁芃冉不是出院之后才变成这样的,而是被医生告知了未来的长期风险才突然像是换了个人,回家之后整天郁郁寡欢,像个没有灵魂的玩偶。正是因为知道未来不可预知的风险,他也在担心害怕,随着时间推移,他更加谨小慎微。然后就成了现在这样,明明他们离得很近很近,但他们都知道他们实际相隔很远很远。“那我该怎么办呢我不想让她离开,我不想放手。”“这件事不能只看你,还要等冉冉自己的想法。”汪洋叹了口气。“没关系,再等等吧,指不定医生的反馈很积极。”汪屿无声地点头。等到医生出来,汪屿起身迎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