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锦君缓了缓,挪动僵直的双腿,走近那些坟墓。
有的墓碑建造得极大,上面刻满了密密麻麻的字。有的一看便知主人的随意,小不说,上面也没几个字,潦草地把名字刻在上面就算完事。还有个更敷衍的,连个字也没有,就画了些图案。
贺锦君没心情一一去看,全身心投入到寻找埋骨川最靠近主世界的地方。
墓碑。墓碑。墓碑。
怎麽全是墓碑?
她转过一块大墓碑,心髒一下猛然跳动一下。
背后居然有一个一身黑的人!丝毫觉察不到半点气息。
贺锦君停下,心髒砰砰直跳,想着此人莫非是姬烨殊,面上镇定道:“你好?”
那人缓缓转过身,露出一张毫无生气的脸。她应该是年轻的,弯眉大眼,双颊透粉,嘴唇红润,但只有麻木呆滞的神情进入眼底,沉沉暮气缭绕她周身。
“你来这,是想做什麽?”她很慢地擡眼,去看贺锦君,吐字极为缓慢,约莫是许久未曾说过话,声带像被搁置很久的琴弦,每一声都带着沙哑。
“我想离开溯源之地。”
她点了点头,“跟我走。”
她在墓碑中穿梭,脚步沉重,但对每一处都熟悉无比,像走了千百次,贺锦君跟上她,搭话道:“在下贺锦君,不知前辈如何称呼?”
“名字?”她恍惚一下,“我忘了。我只是一个守墓人。”
“前辈,我们是要去哪?”
“去薄弱处。”
“何为薄弱处?”贺锦君不解。
守墓人慢吞吞说:“到了你就懂了。”
贺锦君满腔疑惑,问道:“前辈在此地有多久?”
守墓人像一个逐渐活跃的问答机器人,“很久。忘了。”
“那些坟墓都是何人的?”
“很多人的,很多妖兽的。”
“这些墓碑都是前辈做的吗?”
“不,是它们自己做的。”守墓人说话逐渐流畅,补充道,“你也要做。我只负责帮你殓尸下葬,不负责帮你做墓碑。”
贺锦君干笑:“多谢前辈。请问前辈,它们都为何而死?”
“因为她们想出去。来这里的,绝大多数都是想离开,所以死了。”
“离开,就会死吗?”
“出去了又不会再回来,我不知道那些妖兽死还是没死。”说话间,守墓人停了下来,仰头望天,“到了。”
眼前所见原本是数千年不曾变过的土地、灰蒙蒙的天,贺锦君心下疑虑,跨出一步站在守墓人身边,景物陡然变化。
天幕像是被划了一刀,以半空为界,上下景色迥然不同。一抹淡蓝破开黯淡世界,云染霞光,金色与橙黄交相辉映,投下温暖无比的阳光。云朵下,草木苍翠,花朵盛放,溪流潺潺而过,小孩在水边嬉戏打闹。
这简直是贺锦君见过的最割裂的画面,一半生机勃勃,一半死气沉沉,两边经一条轻微起伏的线连接起来,半点不搭的世界,竟就拼凑在了一起。
像是看呆一样,她原地站着不动,然后问:“这是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