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摇光见他们二人的话题要往小蝌蚪找妈妈的方向上拐,忙打断萧天权,转头问谢司危:“今夜有人擅闯禁地,我与师兄追着那贼人一路到了这里,线索就断了,敢问一句,深更半夜师弟不在自己的屋中,跑到这里做什么?还是说,师弟就是那擅闯禁地的贼人?”
“竟有这么回事么?”谢司危脸不红心不跳,从容开口,“祭拜过谢前辈后,我对谢前辈生出些许好奇,便同老张问了谢前辈的旧居所在,特地来此瞻仰一番,见到这些旧物,一时感怀,忘了时辰。我知小师姐一直放不下对我的成见,出了事总要第一个怀疑我,这件事老张可以作证,小师姐不信,可以去问老张。”
他不肯唤谢景渊父亲,当着萧天权的面,一直唤的是“谢前辈”。
谢前辈这三个字,像是一根刺,时不时就扎萧天权一下。
言语中还点明沈是摇光对他有偏见,故意带着萧天权过来,将脏水往他身上泼。
沈摇光快气笑了。
“嘴巴可以骗人,伤口做不了假,那人被七星剑阵反噬,身上必然留下了剑伤。师弟想要自证清白,不用麻烦老张,不妨让我看上一眼。”
沈摇光将灯烛往萧天权手里一塞,伸出两只手,揪住谢司危的衣襟。
经过方才的休息,她手脚发软的后遗症已经好了许多,力气虽然比不上之前,却是行动自如,身手矫健,反观谢司危,被他们师兄妹二人堵住,身处一方狭窄空间,几无可避。
“小师姐?”谢司危挑了下眉头,却做出惊慌失措的样子,引得咳嗽连连,脸都白了几分。
“小七。”萧天权骇然,“男女授受不亲,你怎可扒司危的衣裳!”
“事关重大,何必拘泥小节,师兄怕影响我名节,不如由师兄亲自来查看。”沈摇光摊开双手。
她说得没错,七星剑阵留下的伤口短时间很难痊愈。萧天权想到禁地里的那只妖,神色凝重:“抱歉,司危,师父临终所托,责任重大,不敢懈怠,我只看一眼。”
谢司危垂下眼睫:“师兄说得对,只我一人是新来的,又恰好出现在这里,自是嫌疑最大。”
见沈摇光一眨不眨盯着谢司危,萧天权严肃道:“小七,你先出去。”
沈摇光不情不愿往外走。
大白留在屋子里,用心音与她交流:“照理说,七星剑阵造成的伤口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痊愈,谢司危如此淡定,难道还有什么后招?”
沈摇光道:“你帮我盯着,防止他作弊。”
过了会儿,大白急促的声音在沈摇光的脑海中响起:“你快进来,出事了。”
沈摇光推开屋门闯进去,只见谢司危衣衫完整地倒在萧天权怀里,面容惨白,呼吸微弱,浑身披着一层雪色,比死人还要像死人。
“怎么回事?”沈摇光问大白。
“萧天权刚要检查他的伤口,他就昏倒了。”
“司危。”萧天权惊觉谢司危体温低得惊人,触手一碰,指尖竟凝结出霜气,“这是?”
大白:“哦豁。”
萧天权问:“小七,今天是什么日子?”
沈摇光望了眼窗外的一抹淡淡月痕:“好像是初一。”
初一?
距离谢司危上次剑伤发作,已有一个多月的时间,星辰山海拔高,寒气重,是他疏忽了。
萧天权将谢司危抱到床上,盘腿坐到他身后,用自己修的纯阳心法为他疗伤。
不多时,谢司危头顶冒出一缕缕白色的雾气,约莫是体内的寒气蒸发出来,萧天权掌间亦凝结出片片霜花。那霜寒的气息顺着他的手掌蔓延至周身,很快连他的眉眼都结出了一层晶莹的寒霜。
“师兄。”沈摇光感到大事不妙,持着灯烛,摸出帕子,为他擦掉脸上的霜气。
根本无济于事。
萧天权身上的霜花越来越多,面颊逐渐灰白,沈摇光急得团团转时,他终于缩回手,又坐着自己调息。
伴随着体温回升,眉睫上凝出的霜花融化成水珠,顺着脸颊滴落下来。
沈摇光松一口气,问:“还好吗?”
萧天权眉间堆着几分倦意,摇摇头,将谢司危平放在床上,用被子将他裹住了。
“当年司危被星辰剑所伤,不知所踪,我始终坚信他还活着,专门修炼了这门纯阳功法,为的就是有朝一日将他找回来能派上用场。枉我生为纯阳体,练了这么多年的内功,却无法为司危彻底驱除体内寒毒。”
谢司危身上的剑伤,是萧天权的心魔,从七岁到如今,整整十九年,萧天权一直活在负罪中。
“当年师兄同为受害者,这一切并不是师兄的错,师弟深明大义,不会怪师兄的。”沈摇光并不情愿去说谢司危的好话,但只有这样说,才能让萧天权释怀一点。
“他是师父留在这世上唯一的血脉,无论如何我都会治好他的。”萧天权理了理衣襟,回头见沈摇光趴在床前,试图掀开谢司危身上的被子,“小七,别动他,他现在受不得一丝寒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