嗜血的赤红在眼中熊熊燃烧。
他受了不少伤,鲜血从指尖小溪一般掉落。
他手中揪着一头发质良好的白发——哼,看来日子过得还可以——迫使暗精灵的族长仰头,薄薄的黑刃贴着颈上的皮肉,感受着此人平缓的脉动。
“噗,很有大将之风嘛,你这混蛋。”
他们,暗精灵一族最精英死忠的战士,或趴或跪或站——有的被打残了,有的迫于首领陷于敌手不敢妄动——都在原地对着许多年前叛出族内、正在猖狂大笑的叛徒干瞪眼。
暗精灵不善言辞,更喜欢用刀子说话,但此情此景也能憋出不少脏话向叛徒喷吐。
布昂莱特恍若未闻、愉快万分地问:“怎么还是你们几个熟面孔,还没老死啊?”
对了,纯血暗精灵虽然不像光精灵一般享有几乎等同于永生的寿命,但也比普通混血活得久多了。
“特别是你。”
刀刃微微陷入安纳多斯暗色的皮肤中,暗色的血液渗出。此人八风不动,眼神平静,全然不似他的属下为愤怒和憎恨裹挟。
“安纳多斯,你怎么还没死啊?”布昂莱特问。他就像儿时那般,对人生中第一个亲近他的朋友展露开朗的笑容。
这才是礼物呢。
多年来未对背叛自己、送自己上祭台、带头追杀直接间接导致妹妹多洛莉丝死亡的此人下杀手,除了一族族长处于重重保护之下不好杀的原因外,还在于万年来前后数任祭司层层加诸于族长一脉和所有暗精灵之身的血脉诅咒。
一旦族长死去,从血缘最亲近的纯血到外围混血都会依次收到诅咒反馈,最严重的当场暴毙,最轻的也要背负负面buff过一生。
他只是想报仇,灭族什么的,倒没必要。
直到方才。
周旋于暗精灵一族的精英战士和狂乱的魔物大军之中,他的圣骑士队长、小圣子和精灵王子一块骑着红龙杀来助阵,被深渊魔龙昂头撞开,在暗精灵们附近大打出手,碾压无辜魔物无数,制造出一片可供暗精灵们解决旧怨、互扯耳朵的白地。
数千年的成长后,他不再是当初那个背着幼妹狼狈出逃的弱鸡。
来自深渊的老冤家们一波围攻,他揣着自家殿下给的无敌挂,轻松反杀,擒敌于手。
此时持续发热的耳尖,那个魔王陛下印吻之处,一片绮丽的黑羽从中脱出,众目睽睽之下化作无数叠加的精密符文融进了安纳多斯胸口。
在场不在场的暗精灵,无论是此刻封闭深渊战场上的、原世界没被带过来在幽邃森林中因同伴失踪方寸大乱的、又或是脱离族群后流浪在主位面的,都在同一瞬间听到了血液奔涌咆哮的声音。某种置于血缘之上的恶锁轻咔一声,七零八落,从此无人可阻止暗精灵分崩离析。
而布昂莱特大笑起来,原来这才是给他的礼物。
何等的威能、何等的术法造诣——
“只是为了杀你而已。”布昂莱特闪电般突破怔住的祭司、战士、暗杀者的保护,抓住了高贵无比的族长大人、他幼年的朋友和主人和仇人,像扼鸡一样使他仰头跪地、无法动弹。“这么大的阵仗,你要感到荣幸啊。”
只因为亲手结果这个在大人物们眼中不值一提的微小存在,他会高兴而已……布昂莱特内心流淌起了黑暗的快意和被人偏袒的喜悦。
暗精灵的首领却如对目前的境地恍若未觉般,他仰着头,跪在地上,眼神自始自终平静空茫,唇边的微笑渐渐染上扭曲阴鸷,如一团一团铜墙铁壁般的混乱和脏污,在双方对峙时对着布昂莱特小声絮语。
“我一直、一直、一直一直一直一直一直在等你来杀我”
“可是你一直不来总是不来宁愿去杀卑贱的混血也不来杀我”
“哈、你终于来了”
“布昂莱特”
“布昂”
……哇变态的程度完全输掉了。
布昂莱特稳住手没抖,鸡皮疙瘩没控制住。
他在心中唉声叹气起来,搞什么,复仇的时候碰到这种类型最讨厌了好吗,给我老老实实地尖叫哀求哭泣悔恨啊……
被深渊搞坏脑袋的人没救了。
不过为了奋战的伙伴们,姑且套话看看。
“嗯嗯我来杀你了所以你乖一点哦。……你们怎么来的?来干嘛的?受星落之城征召还是深渊召唤?知道把那群化石天使从远古挖过来的幕后黑手是谁不?你看,我本来可能把你剥皮抽筋,你乖乖答了说不定能死个痛快哦,很划算吧。”
对面的暗精灵被触怒,有人忍不住动手了,布昂莱特跳起来避过阴影触手和箭矢,一脚踹飞阴影中的暗杀者,又念了一串符文,他的诗集和五弦竖琴飘起自顾自演奏起来,形成一圈五光十色的魔法护盾。
看吧,多才多艺是有好处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