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谦益微微点头,便让汪汝淳出去提人。
汪汝淳到刚才由锦衣卫百户带人看守的偏房,让巡抚标兵把相关案犯包括刺客石田介、被革生员彭雯、李宾,还有陈宗裕的妻子吴瑛、岳父吴佑贤、陈家尼庵的主持老尼,一共六人都押解到刑部大堂。
陆彦章见一下子就押上来六人,瞳孔顿时收缩,心中隐隐觉得不妙。
他知道,如果要作假,那最多弄一个假刺客,也就行了。
毕竟参与造假的人越多,可能露出的破绽也就越多,难以自圆其说的地方也就越多、
钱谦益有底气一下子就六个人都押上来,只怕不是用造假能解释的。
更让人头皮发麻的时,这里面的彭雯、李宾他还都认识。
因为他就是松江府华亭人,这彭雯、李宾作为松江府的生员,又是几社中的风云人物,他在家乡时,也多次来往交谈过,相谈甚欢。
这钱谦益居然把这两人都抓了来,还作为刺杀案的案犯?
但已经被架到了这个地方,陆彦章也不能显出软弱,只得硬着头皮冷笑道:
“牧斋,你去京城回来后,怎么行事变得如此荒唐了?这六人就是你说的案犯?这彭生、李生,我都认得,都是鄙乡的俊才,你竟然诬之为刺杀案同谋?你要说他們是同谋,何不干脆说鄙人也是刺杀案同谋?
“至于这其中还有貌美妇人、老弱尼姑,更是荒唐至极,你这办的究竟是刺杀朝廷大员的案子,还是自己为渔猎女色,胡乱抓人,陷害良人?”
到这份上,陆彦章觉得没办法再和钱谦益客气了。
他原本想钱谦益就算真的抓到什么刺客,自己到不得已时,也可以妥协退让一下。
万万没想到这钱谦益居然跑到自己家乡动手。
他想不明白,难道钱谦益和自己有什么仇?什么怨?
想来想去,也没有啊。
陆彦章这一质问,在场其他人,也都议论起来,认为荒唐者不在少数。
郑三俊却默不作声,盯着这六人中的石田介沉吟不语。
黄宗羲和魏学濂去过松江,参与过一两次几社活动,也认得彭雯、李宾。
魏学濂只是惊疑不定,黄宗羲却反应敏捷,知道要是钱谦益把这两人算成刺杀案同谋犯,那大大不妙。
黄宗羲高声叫道:
“伯达公说的甚是,钱受之,你为图自己富贵,竟颠倒黑白,诬陷清流士子是刺杀案的同谋犯。和阮大铖分明已成一丘之貉。宗羲从此与你恩断义绝。”
他知道眼下最关键的,已经并非事实如何,而是态度不能有任何软弱松动。
为了更根本的大是大非,个别案件的小是小非,是不能过分纠缠于真相如何的。
态度坚决,同道之人同心协力,那不至于自乱阵脚,先把眼前的危机度过去再说。
黄宗羲这一高叫,左光先也立刻明白过来,大声跟上道:
“钱谦益已和阉党勾结无疑,若是让其凶谋得逞,便又是一场勾连蔓延的滔天巨祸,天启之时正人被害的党祸将重演于今日。吾等不可有分毫糊涂,伯达公,我等士人绝不会任由钱谦益如此胡为。”
他这话也是补充黄宗羲的话,意在提醒现在还没看清楚形势的在场其他人,不能立场动摇。要是被钱谦益这案子做实了,那就是东林之祸,也是众多同情东林的士人之祸。
他此刻话中故意不提郑三俊,也是有意为之。
在六个案犯一进大堂时,左光先就在密切留意郑三俊脸上神情。
他见郑三俊脸色忽然一变,然后盯紧其中一个汉子。就知道事情有些不妙。
那个汉子多半就是真的刺客。
如果刺客是真的,那钱谦益抓的同谋案犯,那自然也不太可能是假的。
这个案子要是坐实,那无疑是对江南清流缙绅士子的一次打击,自保都有问题,更别说组织力量抵制朝廷乱政了
当务之急,不是催促郑三俊立刻表态,还是先提醒一下严重后果,留出一点时间让郑三俊好好考虑一下何去何从。同时也提醒其顾梦麟、杨廷枢、吴应箕等人站稳脚跟。
左光先这用意,钱谦益如何能不明白:
“他微笑道,左兄何必急着给谦益定罪,你方才不是说要让元岳公辨认刺客,等元岳公辨认之后,你再把谦益说成阉党也不迟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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