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卷发的男人用力闭上眼睛,他眉头皱得太紧,以至于眉间有道深遂的纹路:“松田伊夏,那个学校挺好的。如果你为了…我再干这些事,我宁愿之后再也不来见你。”
对,他记起来了。那是对方第一次对他所有的行为发表看法。
当时,尚浸在浴缸中的少年如同当头一棒。他心跳轰鸣,伸手时甚至在抖。
什么叫再也不来见他。
他记得当时自己慌张从浴缸里坐起来,然后从松田阵平的眼眸中看见了自己。
浴缸中的清水混着晚上祓除咒灵时伤口未干涸的血,从额头上淌下,划过眼角,乍看之下分不清到底是血水还是眼泪。
只有他自己知道,那些不过是水。他眼眶干涩,没有半滴泪水。
只有惶恐。
别不要我,哥。哥……
他曾经想过毅然决然地死亡,却从来没有想过先离开的会是对方。
他宁愿什么都不要了。那个叫五条悟的老师承诺的解开诅咒后平静的未来,初中认识的朋友,可以信任的同伴。
如果这些是松田阵平要走的原因,他宁愿什么都不要了。
什么都可以。
他不知道松田阵平从自己当时狼狈不堪的模样里看见了什么,又露出了什么样的眼神。过短的见面让对方在再次开口之前就已经消失。
之后每一次再见面,男人都再也没有说过“不来见你”这句话。
松田伊夏在一片混沌中重新睁开眼睛。
心脏因为过度寒冷,已经开始收缩般疼痛。他好像在方才意识模糊时陷入了一场浅梦,梦见已经很久没有回想起来的场景。
身体沉重,他昏睡时没能拨开再次拽住他的那些手,差点就沦为这些意识躯体的同伴。
一直沉在这片泥潭中。
松田伊夏闭了闭眼睛。
他从来都会转危为安,反败为胜。很多很多时候,是因为一个念头。
……我要回去,至少不能狼狈地死在这种地方。
回到有松田阵平,有哥哥的世界去。
只是此时此刻,还多出一个微小而明亮的念头。
胸口的御守轻轻发烫。
安室透把这么多东西都抵押给我了,总不能让他血本无归吧。
他抽出腰侧的那把匕首。
似乎嗅到了危险的味道,周围的意识躯体开始颤抖,那些手争先恐后地贴上,无数声音又重新出现在少年脑海。
稚嫩的、沙哑的、年轻的、苍老的、各种各样的,但却又相似的哭声。
少年却没有同之前一样挣脱开。
那些真正的有罪的人早就沉在下面,让他废了半天功夫才找到,这些被迫困在这里的人却又浮在上面,不断拉扯着他恸哭。
他张开手臂,抱住那些骇人的残肢,垂下眼眸,声音很轻。
“……别害怕,别害怕。”我带你们离开这里。
那些手拥着他,好似真的停止了颤抖。
他挥出匕首。
所有死者的意志聚集的泥潭之外,天平位置,七海建人咬牙躲开一击。
男孩踢来的足球帮他挡下咒灵又一次袭来的手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