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璇推门给她送饭的时候,就被里面的消毒水味呛的一个喷嚏。
“今天外面怎么样?”安迪撑着自己的手肘坐起来,目光落到蓝璇手中的饭盒上。
“成纱已经一天没醒过来了。”蓝璇呆滞道:“你说她还能活下来吗?”
安迪盯着她的眼睛半晌没出声,良久道:“尽人事,听天命吧。”
“天命就是让我们全都死在这儿,对吗?”蓝璇冷笑了一声:“摊上这样的天命真是倒了血霉。”
安迪的神情疲惫而平静:“饥荒,灾害,世界各地的地震,当年维苏威火山打个喷嚏,庞贝多少人被埋在地底下几千年不见天日,你说,他们不也是运气不太好,摊上了糟糕的天命吗?”
“想点好的,这辈子死得惨,说不定下辈子就投个好胎是个享福命呢,宇宙都是守恒的。”安迪闭上眼睛喃喃道。
蓝璇一脸一言难尽:“……你是怎么做到把物理和历史玄学以这么诡异的方式抽象的表达出来的?”
“就跟水资源一样,循环往复,井水化作雨水,再流淌进大江大河,反复利用……”
“等一下!”蓝璇猝然出声:“循环往复?”
“昂,水资源的循环往复,蒸腾过后重复利用,哎虽然我是一历史专业的学生吧,但是我当年分科前物理还考过八十多分,选文科单纯为了情怀……你去哪儿!?”
蓝璇在旁边拎起她的拐杖,一把将瘸腿的病号拖下床,拐杖冰凉的把手塞进她手里,然后不由分说架着她就往外跑。
“哎哎哎——”安迪一路尖叫出声:“我石膏——你神经病你去哪儿!伤口裂开了!”
蓝璇架着她气喘吁吁的奔到太平间跟前,吩咐一句:“在这儿等我!”
然后就径直进去了。
安迪一个人在原地目瞪口呆,心里把这想一出是一出的倒霉玩意儿骂了一百遍,奈何腿脚实在不便走动,只好苦着脸缩在太平间门口哆嗦。
蓝璇面对着一大屋子蒙着白布的尸体,心里罕见的没有任何害怕的情绪,这么多天过去,她大概知道哪个床死的是哪个人,其中有不少都是以前在作战组打过照面的哥哥姐姐,此时都躺在太平间里,没了声息。
她用力握了一下拳,走到最里侧的那具尸身前,从侧面稍微将白布掀开了一点,露出死人苍白嶙峋的手腕,腕上戴着作战组组员统一配发的检测仪。
她记得成纱说过,作战组员手上的护腕检测仪,到万不得已的时候有自毁的□□,一旦启用,威力不输一枚正常军工制造的地雷。
她伸手将尸体腕上的手表取下来,动作极其小心翼翼,末了站在白布前,深深朝他鞠了个躬:“多谢您了,这是我唯一能想到的办法。”
安迪站在门口,很快就等到了蓝璇出来,她神色又冷又沉,手上不知道拿了个什么东西,转头对安迪道:“跟我来。”
安迪被她一路又是拖拽又是架着的带到了那晚发现顾进哲尸体的井口前。
“你是打算在感染之前带我投井,死的舒服一点是吗?”安迪惊恐万分:“我谢谢你啊,但是不用了!”
蓝璇将护腕上的装置调了几圈,切换成了爆炸模式,连按几下催促启动,然后扬手一扔——手表坠入井底,紧接着惊天动地发出一声巨响。
彻底将井口炸开了。
所有的尸水登时狂涌而出。井底的潺潺溪流越涌越多,从小井口里爆发出庞大的冲击力,让外人看上去甚至像是地面凭空炸出了一道水柱出来。
“我打算下去看看。”蓝璇郑重道:“顾进哲的尸体不会平白无故出现在井里,底下一定有我们不知道的东西。”
……
“滴滴滴——”
最后一次闹钟响起,陈时越伸出一只血淋淋的手,扒住了棺材壁。
他尽力仰着头,痛苦不堪的将针尖扎入了自己体内。
血液翻涌,胸腔因为巨大的痛楚而剧烈起伏,陈时越数次昏死过去,又因为药物作用而醒转,这才是真正的生不如死。
陈时越握着打空了的针管,浑浑噩噩的想把那针尖抵在自己的大动脉上,只要一针割开血管下去,他就彻底感受不到痛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