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元驹打着手电上前,仔仔细细的将另一具尸体看了一遍,一分一毫都不敢漏掉,面容尽毁,尸身浮肿腐烂,密密麻麻的小虫从死人的身体里不断钻出来再钻进去,最外层的皮肤已经开始像被泡开的卫生纸一样,丝缕溃散,仿佛一触即碎。
“手上带的是劳力士,衣服是今年阿玛尼最新款,是个有钱人。”成纱扫了一眼得出结论道。
成纱自己说完反应了两秒,紧接着电光火石之间和冯元驹对上目光,异口同声道:“顾进哲!”
鉴定科的同事一直忙到了下半夜,蓝璇靠在成纱肩膀上睡的有点迷瞪,安迪蜷缩在装甲车空荡荡的后箱里打盹,车窗外不时升起青烟袅袅,天边已经泛起了鱼肚白。
“老冯。”成纱降下车窗低声道:“你换个地方抽烟,这里有小朋友呢。”
“抱歉。”冯元驹掸了掸烟灰,把烟灭了,能看出来他这会儿心里烦躁至极:“我真希望不是顾进哲。”
蓝璇靠在成纱的肩头,无声无息的睁开眼睛听着。
“顾进哲和我爸这些年的生意往来绝对不算少,如果他死了,上面肯定要彻查,到时候会不会牵连冯家都不好说。”冯元驹的声音有点沧桑的沙哑,听起来分外疲惫。
“冯家身居高位多年,多的是人盯着记恨,我在一组这么长时间,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做的有些事情是对是错——”
“老冯。”成纱打断他道:“你自己敢说你在作战组这些年,所做的事利大于弊,功大于过吗?”
冯元驹一怔。
“我指的不只是对冯家。”成纱沉沉的注视着他:“还有你在这个位置上,对你所要保护的人们,尽到责任了吗?”
“我敢保证。”冯元驹回答的斩钉截铁。
他这些年在作战组,不论私人情感,只论公事的话,确实当得起一句兢兢业业,鞠躬尽瘁。
成纱笑了笑:“自己无愧于心就好,至于其他的荣辱升降,交给老天。”
冯元驹脸色稍缓,看上去心情松快了些:“谢了,成二。”
“……给你说了多少次不准叫我成二!”成纱怒道:“多难听呢!”
“二组组长成纱的简称啊,有什么问题?”冯元驹笑着喝了口水,摇头道:“同事感情好的呈现。”
成纱翻了个白眼,刚想升起车窗,却被冯元驹伸手挡住了:“等等,还有个事。”
“你说。”成纱耐心道。
“你知道蓝璇跟顾进哲女儿的那个事吧?”
成纱反应了一下:“顾祺?知道,不是说蓝璇把她灵魂分割了十几份,然后在一中惹出乱子被举报到作战组,但是最后莫名其妙不了了了之了吗?”
“嗯,事是我压下去的,因为傅云要我保她。”冯元驹深吸一口气道:“我现在位还好,但是万一哪一天冯家不行了,所有的总账要一起清算……”
“老冯,你怎么好像在交代遗言似的?”成纱敏锐的察觉了什么。
然而下一秒蓝璇从她肩头抬起眼来,心平气和的道:“我去司令部自首,该怎么判怎么判,绝不让你们为难。”
成纱一巴掌把她摁回去:“你给我闭嘴!这是大人该考虑的事,和你有什么关系?”
“我说真的!从前都是你们挡在我面前,傅云,你,冯组长,白喆哥……还有我以前的数学老师,我十八岁以前一直觉得我是个成绩不好,在学校不受人待见的倒霉学生。”蓝璇倾身趴在车窗的边缘,对他俩轻声道:“但是如今再细数一番,才发现老天待我不薄。”
“迟到的时候有人开车送我上学,受了委屈有人忌惮我是傅云的手下,面对再凶的鬼怪也有人义无反顾站在我身前。”蓝璇的眼眶里浮出一丝清浅的水光:“人生百年,有那么几个让你觉得没白来一趟的瞬间,其实也就够了。”
冯元驹和成纱相对沉默了片刻,最后冯元驹伸出食指虚空点了点她:“行了,老子不会倒台的,熊孩子不要咒我。”
“老大!鉴定结果出来了!”
三人同时回过头去,只见鉴定科的同事一路小跑过来,气喘吁吁道:“根据比对结果,尸体就是顾进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