拂雪:“法则不容长生,但他作为人,阶级天生高于未开灵智的兽。以他自己的命替赤蚺续命,这样的不平等交易不受法则限制。赠命契约顺带将他身上的厄运移去赤蚺身上,一切就说得通了。”
段星执忍不住闭眼:“所以就算我不动手杀他,赠了这条蛇二十年的命,他的死期也在近日。且在死之前,再次吞吃了法则实相。他到底想做什么?”
说话间,嘶哑的吐信声响彻山洞,脚下传来一阵接一阵的震颤之感。
拂雪机敏窜去角落避让:“这条蛇在撞山,它好像想出去。”
段星执勉强扶住山壁站稳:“它兴许是以为那些源源不断的痛苦折磨来源于那些束缚它的锁链,只要挣开”
他抿唇看着下方那挪动着躯干的赤蚺,话说一半忽然顿住,立时看向四周。
果不其然,好几道坚实的锁链已经隐隐出现了松动迹象。
“拂雪,你去对面看看那些锁链,有些是不是并非扎在山壁上?”
拂雪的声音很快从远处传来:“这边的几道都是直接卡在入山洞口,已经松了很多,要是再拉的话,洞口恐怕会被拉塌。”
“即便拉塌,它也出不去,只能以蛮力撞开一个口。伽若山的地形呆呆早已打探清楚,这里根本没有供庞大的赤蚺钻出去的地方。”
他说着说着,愣了片刻轻声道:“竹公子将赤蚺困在此地日夜折磨,就是想让它陷入狂躁持续不断地撞山。后果轻则山裂,重则雪崩。就算赤蚺一时半会不需要那么多人做口粮,山崩之下,济幽府前的十余座城池也必然遭殃。幸存者往东逃?可东面是祭宁原,毒蚁巢穴所在。”
“且不说受灾的人还有没有心思再去管控祭宁原上的蚁巢,就算有,也逃不过躁动不安的赤蚺的破坏,届时必然毒蚁肆虐成灾。”
“他若只是用赤蚺试验长生药外加攻打大照,根本不该选择这样一个地方。既然选择伽若山,证明他一开始的目的就是毁了整个北境。还不止北境沦陷,接下来就该向南蔓延了。”
“赤蚺体型巨大,又有气运加持,再配上毒蚁群,万平关又能守住多久”
“或许竹公子的目的本就不是所谓的将长生药更迭改进至可用于人身上,而是摧毁。”
“他的目的,好像一直都是毁了这个天下。”
拂雪精神一振,仰头下意识看向本该是星位图展开的位置:“灭世?我好像猜到他到底想做什么了。”
防止狂躁的赤蚺突兀攻击,段星执向后退了退,呆在狭窄的山洞通道间看着迅速爬回身边的拂雪道:“什么?”
拂雪喃喃道:“星位图从始至终就是灭世之兆,我怎么就一直没想到”
“法则实相被吞吃后的确没什么用处,但它与虚相始终有一道联系,虚相不会消散也不会被摧毁,但与世界线息息相关。纵然世界毁灭,它也依旧存在。不过世界真迎来彻底毁灭时,虚相会选择自我重塑,再次赋予被毁灭的世界一次生机。”
“重塑时,它会带着实相一起。偏偏竹公子已经将实相烙进了魂体中,那实相重新长成的这二十年内,无论他是生是死,都会被重塑一起带去新生世界。而且由于他是在新生法则虚实二相融合前出现的生命,还将超脱法则控制。”
段星执抱臂怔住良久,好一会儿才轻声道:“所以,他的确在求长生。只是他所求的长生,是拿整个天下苍生的命为踏石,换得他一人真正意义上的不死不灭。”
他回头看向重归寂静的山洞:“此局解法,似乎只有成功杀了这条赤蚺。”
拂雪:“可它气运加身,连法则之力想杀了它都要好多年,更何况凡人”
一人一猫顿时陷入沉默。-
拂雪:“星位图预示无力回天,说不定竹公子连我的存在都算计进去了现在是不是只能寄希望于格桑能控制住这条赤蚺?可北蛮一心南下,恐怕不会信我们的说辞。何况赤蚺还是他们的圣兽,更不会眼睁睁看着我们动手”
段星执:“你倒是提醒我了,格桑似乎可令它安静。”
拂雪:“那我们将格桑抓过来守着大蛇?只要等上二十年,法则实相恢复,那竹公子的计策就失效了。”
他一时无言:“强行将人掳来,不设法将我们算计进蛇口就不错了,还指望人家出手相帮?不过我总要去济幽府一趟,探探格桑对竹公子的布局究竟知道多少。我刚才的意思是,以竹公子的缜密,应该不会放任格桑这样一个变数存在。”
段星执再次回头看了眼深坑,随即面无表情转身朝着来时窄道走去:“他想以苍生性命为踏石成全长生之道,但格桑未必肯乖乖听话。”
“就冲他们与拂云城联手困住祭宁原上的毒蚁一事,我赌蛮族再穷凶极恶,也尚且有一丝人性。”
拂雪不解抬头:“主人是想说竹公子还替自己铺了后路?”
“只是猜测,”他低低一叹,“可既然我们都将希望寄于格桑,竹公子不会想不到这点。如果是由我来布下此局,格桑没有继续活着的理由。”
拂雪:“她现在仍旧好端端地在济幽府呆着。”
“所以,要么格桑已经控制不了赤蚺,要么竹公子还备有后手。”-
他穿过漆黑漫长的甬道再次出现在洞口时,山巅风雪已止,碧空如洗。除了一望无际的白,再看不见任何色彩。
“呆呆。”
段星执情绪淡淡唤了声跟在脚边,一个不小心陷进深雪的焦毛猫,俯身将其捞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