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抑郁的那两年,和嘉倩完全失去了联系,可这句话仿佛一直诅咒着他,让他起不了床,吃不进东西,他一遍一遍地觉得梁嘉倩真的好毒,从他的生命里完全消失就算了,还要留下这样一句话久久回荡。
可他不知道的是,这句话不是对他说的,这是梁嘉倩对自己说的。
2014年的时候她对这个世界没有一点安全感,对必将分开的人事物不敢倾注半点感情,可是蛋黄是个黏人精,它喜欢坐在人腿上,叫它名字立刻就飞奔过来贴贴。没空跟它玩的时候,它就自己坐在沙发上,卷成小小一团,嘉倩十分谨慎地饲养着蛋黄,避免被它夺走真心。
可是再狠的心也经受不起考验,有天嘉倩回家发现蛋黄不见了,她整个人都吓坏了。
早上走得急,她忘了关卧室的门,蛋黄应该是从卧室的窗户跳出去了。也不知道猫是什么时候跑掉的,说不定现在已经离家十万八千里了,想着这中间种种恐怖的可能性,她不由自主地发抖。
第一时间给游扬发了微信,两分钟过去了他都没有回复,嘉倩又拨了电话过去,游扬在电话里叫她别急,他马上回来一起去找。
挂了电话,她顺着消防通道把整个单元都走了一遍,也没有发现猫的踪迹,半个小时以后游扬到家了,两个人打着手电顺着小区的绿化带一片一片地找,遇到了四五只体型大小不一的小橘,却没有一只是蛋黄的脸。
垂头丧气的两个人,坐在小区的凳子上发愣。
嘉倩都快淹死在懊恼和自责里了,“怎么办呢?怎么跟你妹妹说呢。”
“不知道啊,要不我们再随便逮一只回去当成蛋黄养吧,反正长得也差不多,而且我妹也没养多久,应该认不出来。”
“你在说什么鬼话,它们都不是蛋黄啊,怎么可能当成蛋黄呢。”
游扬叹了口气,“那你说怎么办嘛,蛋黄长得也太随便了,就算悬赏找猫别人都认不出来。”
“是我弄丢的,我会想办法的。”嘉倩眼泪都快出来了。
“别这么说,我也有责任,早上出门明明看见门开着,我也忘了关,这都是无心之过,你别太自责了,我们待会儿再去小区外面找找,应该能找到。”
游扬以前也养过猫,他读小学三年级的时候捡过一只流浪猫回家,跟他妈抗争了很久才终于留下了,条件是期末他必须得考第一。后来他成功了,小猫也养了一年,直到有一天回家发现猫不见了,他妈说小猫不想待在家里,它很向往外面的生活,所以它走了。
游扬在小学毕业之前,都还相信小猫选择了自由,随着他长大,这事却越想越奇怪。游琴是个聪明的女人,总是有各种办法让人相信她的鬼话,小时候的游扬也曾深信她,不料他长成了比他妈更聪明的人,他的成长过程就是不断拆穿游琴的谎言的过程。
她不想让游扬再去学钢琴,她就说老师觉得游扬没有音乐天赋,劝他不要学了。她把游扬花压岁钱买的乐高藏了起来,说是亲戚家的孩子来过,死活哭着要走了,等到期末之后再去给他买一套。
游扬一直本能地厌弃谎言,直到在这商业社会习得了一身本事,他学会了比游琴更高级地瞎说,面对蛋黄的丢失,他的第一反应竟然和当年的游琴一模一样,企图粉饰太平。
嘉倩的偏执给了他一个珍贵的提醒,是他好几年都没见过的赤诚,蛋黄就是蛋黄,即使它不见了,也不能随便再找一只猫当成蛋黄,如果真的找不到了,那也只能称为消失的蛋黄,后来即使有猫,也不能叫蛋黄。
2024年,他们结婚之后真的养了一只猫,取名叫腻腻,是一只笨笨的金渐层英短,游扬同样爱不释手,每天抱着猫在家里走来走去。那场景时常让嘉倩想起蛋黄,十年前那只很聪明很黏人的小橘猫,给了他们两个回避性人格一次心灵assa。
2014年那个丢失蛋黄的夜晚,他们在外面找到十一点,一无所获地回家,却赫然发现蛋黄就躺在家门外的地垫上。
看见他们回来,蛋黄走过来蹭他们腿,喵喵叫着,仿佛抱怨他们怎么才回来,也不知道它在那等了多久。
“要不我们以后再养一只猫吧?”摸着蛋黄的脑袋,游扬问嘉倩。
“好。”嘉倩点点头。
没想到这一约就是十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