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夜过后,郑泠没有再回郑家,一直住在了公主府。
她也听到了那些飘满长安的言论,一句一句,都仿若言之凿凿,将她和母亲钉在了耻辱柱上。
期间,郑淙探访过公主府几次,但都遭到她的回绝不见。
最后他是翻墙进来的,见到郑泠颓坐在长廊仰望暗淡的天空,双目无神,素衣寥落,一幅了无生趣的模样。
顿时,他的心底,只剩下彻头彻尾的心疼。
他为她守了两辈子的秘密,没想到竟然会以这种方式暴露出来。
诚然,他知道她与郑家并无血亲关系之后,也曾起过私心,想着这样,他爱她的事实就不会变得丑陋,扭曲。
但他始终没有想过,要通过否认她并非出自郑氏血脉,来成全自己的私心和私情。
见到如今饱受流言困扰的郑泠,他才知道这件事给她带来的沖击和伤害,远远超过了他的想象。
郑淙小心翼翼喊了一声阿泠:“天这麽冷,你怎麽独自一人坐在外边。”
听到呼唤,郑泠终于有了反应,她转动僵硬的脖子看向声音的主人,勉强牵扯出一个笑。
心底那声‘阿兄’还未喊出,就已被她率先封于喉间。
她咽下这个自己已经没有资格再叫的称呼,目光局促又闪烁地望着他,起身生硬回话:“屋里地龙太热,出来吹吹风。你、从哪进来的?”
她不太开心,明明她已经交代了拒绝见任何人,竟然还能让郑淙进来,连底下那帮人,也在看她的笑话吗?
看出她的不安,郑淙指了指那堵围墙,尽量按照两人从前相处的模式,故作轻松地发扰骚:“我的好妹妹不肯见我,我只能不成体统地翻墙而入了。记得替我保密,不然明儿个全长安都要笑话我了。”
郑泠笑不出来,也不知说些什麽,更无法向平常一样,自然而然地挽上他的手,邀他进屋中。
此时此刻,她还是不想见任何人,只想缩在公主府,像只乌龟一样躲起来。
但他说的那声‘好妹妹’,令她酸涩极了,半晌,她摇了摇头,苦笑道:“你该早就听说了那些的传言,也知道大伯父、不,是尚书仆射良国公,他昨日向陛下请求的让我与郑家滴血认亲之事。在昨日,陛下就为我更换姓氏,如今我随母姓,叫李泠。”
这些时日,李慜还是没能抗住整个荥阳郑氏的压迫,在昨日应允了郑家要滴血认亲的要求。
她在不知情的情况下被召唤过去太极宫,在衆多郑氏理事的见证下,割破手指滴血。
结果与郑隋唯一的兄长-郑邺的血,并不相融。
两滴血液在水中,互不干扰,泾渭分明,明明白白清清楚楚地昭示她确实并非是郑隋的骨血。
多麽可笑,她一直以来最为敬佩的父亲,原来不是她的生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