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经……
海玉卿低着头,定定地看着眼前这团让它追逐千里不知疲倦的金色羽毛,恍惚间想,仿佛已经很久,不曾听过金溟的笑声了。
“怎么弄伤的?”金溟托着海玉卿的背,拉开蜷缩在他怀里的身体,“让我看看。”
在海玉卿高热昏迷的时候金溟已经仔细处理过它的伤口,咬痕和抓伤都在表皮,最长的一道是从腋下到侧腰,溃烂的大片创面看上去可怖,但无一不是避开了动脉血管和要害器官。
更像是恐吓驱赶,或者说是被动防御,那只狮子没想扑杀海玉卿。
而且,那已经是几天前的事情。
金溟见识过海玉卿的身体恢复能力,当初骨头折断如此严重,也不过几天就恢复如初了。
这样的表皮伤口照往常来说对海玉卿根本无足轻重,至少不会像现在这样延连几日而愈发严重。
伤口已经用雪水冲洗过几遍,剥除溃烂的腐肉,此刻逐渐呈现出新生的嫩粉色,缓慢地愈合着。
海玉卿的发烧来源于伤口的溃烂发炎,而伤口久不愈合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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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会越来越严重,药明明是对的,是用量不够?”金溟一只手撑着箱盖,另一只手小心翼翼抬起一只羽毛凌乱的翅膀反复查看。
一颗子弹卡在那只翅膀根部的骨缝里,紧压在破损的动脉上,失去血液供给的翅膀只能苍白无力地垂着。
覆盖着白羽的翅膀微微颤抖着,被子弹穿过的羽毛焦黑蜷曲,粗略清洗过后露出瘤结凹凸的扭曲皮肤,经年的烧伤疤痕狰狞而丑陋,又被新添的伤口割裂得更加可怖。
“很痛吗?”金溟轻轻抚平折断的羽管,不自在地将目光挪向一旁,不去看那片异常的可怖疤痕,柔声安慰着,“不要怕,我来想办法。”
配备的医疗用品是野外装甲车上紧要的物资,时时有人清点看管。消毒密封的缝合工具就那么几套,偷一截线都会立刻被察觉。
能拿到的抗生素和止血粉都已经用上了,在没有缝合工具的情况下贸然取出子弹后果无法预计。
其实金溟想不出什么办法了,只能指望它倚赖种族自身天生强悍的恢复能力可以在伤口愈合时自主排出异物,或者至少要拿到一支凝血针。
刚才上完药后明明已经看到好转,可等金溟拿了食物和毯子再回来,伤口却呈现出恶化的趋势。
奔驰的装甲车颠簸了一下,位于车尾的弹药舱震感明显。躺在箱子里的羽翅生物软绵绵地撞在冰冷的弹药箱壁上,微阖着眼虚弱呢喃:“救救我。”
“坚持住,这趟路程很长,你可以安心在这里养伤,”金溟把盖毯展开小心给它盖上,手指不经意划过翅跟处那片显眼的瘤结,声音低沉而坚定,“我会保护你的……”
这次外出的任务是巡视,直白来说就是长途拉练,途中随机进行各种实战项目,归期由队长的心情决定,队长的心情由队员的成绩决定。再简单点说,公费团建,玩得开心就多玩几天,并不急着回程。
而眼前的翅羽生物——以金溟对这个种族的了解,即便此刻它已经伤得不能动弹,只要稍加干预用药,这些伤口不消三五天便能恢复,至少能恢复到行动自如,足够不留形迹地离开人类活动区域。
脚步声从门外传来,又忽然彻底消失。
箱盖在舱门弹开的一瞬堪堪合上。
“谁在那儿!”子弹上膛的声音瞬间响起。
“是我。”霎时沾满冷汗的后背紧贴着弹药箱,冰得金溟打了个激灵。
“啊,小溟。”
“咔哒”一声,昏暗的壁灯接触不良地闪烁了几下,照亮狭小的车尾储备舱。
黎青把枪在手里转了一圈,退了膛插进腰间的枪带里,塌着肩倚在门上,似乎还没从刚才的戒备中缓过来,声音有些疏硬,“怎么不开灯,我还以为那些东西混上了车,差点开枪。”
“我正要走呢。”金溟松了口气,同手同脚地往门口挪步。
黎青算是队里最年轻的,其实比金溟也大不了太多,热情爽朗,很容易和人打成一片。从第一次温泉照面时金溟跟着他扎帐篷,两人的关系和其他人比起来更加亲厚。他做事爱马虎,相对于队里的其他人,金溟不太担心他会发现什么。
黎青,“站住!”
走廊上泛着绿光的应急灯与舱内昏暗晃动的光线形成一道模糊不清的界限。
抬起的脚悬在空中定了三秒钟,踌躇不前的影子落在地上,把难以分明的线条搅得越发凌乱。
休息室里断断续续的低语声从狭窄的走廊传过来,衬得身后安静异常,金溟不由自主捏紧了门把手,耳中全是自己喉结滚动的声音。
黎青伸手按在金溟僵住的肩膀上,拽住领口把他掉了个方向。
刚摸过枪的手还带着金属的冰冷,从微微敞开的领口猝不及防逼近金溟的后背。
一种因寒冷而产生的灼热错觉从脖颈蔓延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