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又不是傻子,这大半天过来,多少也看出了些虎啸天夫妇的意思。
“不是我……”虎啸天语滞片刻,“是我……”
接着它恼怒道:“不管我怎么想,你自己知道分寸就好。走了就走了,别再招惹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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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光从洞口渐渐退出去,木桌上摆着一盏没有点亮的油灯,挨挤着几只倒扣着的杯子。金溟蜷缩地坐在床上,看着那几只逐渐隐在黄昏中的杯子。
这大约是一天里最让人感觉孤独的时刻,白日里拥抱着每一个物体给予每一个生命温暖的太阳在这一刻无情而决然地离开,月亮却还未升起。每一个孤独的生命,在这一刻连影子都离开了自己。
洗干净的杯子放在一起,分辨不出哪只是海玉卿用过的。
灶膛里木柴发出轻微的哔剥声,金溟走到石灶旁,添进去一把木柴。
火焰很快蹿了出来,照亮了半个洞口,把他丢失的影子影影绰绰印在石壁上。
金溟转头看着在石壁上跳动的影子,他该知道什么分寸?
虎啸天原本就见过他和海玉卿在一起,那时候并不是现在这样的反对态度。
为什么现在他就不能再招惹海玉卿。
所有的线索都挤在一起,像团杂乱的线团,到处都是头,又到处拽不动。
他做人时就不太聪明,现如今更加想不明白自己到底陷入了怎样的境遇里。
金溟对着影子咧开嘴,自嘲地笑。
被囚禁似乎就是他的宿命,做人时如此,成了一只鸟,仍旧逃不掉。
洞外已经漆黑一片,今晚没有月亮,也没有星星,是个阴天。金溟朝外什么都看不见,但外面却能从火光里清清楚楚地看着他。
这种毫无隐私可言的感觉让金溟很不自在,他挪了两步,坐进石灶后的阴影里。
在赤道基地被羁押的前因后果他已完全想起来,可是——金溟怔怔地看着自己的翅膀,好像那是一双手,一双带着手铐的手——他在北方基地犯了什么罪?
断断续续的记忆连不成线,他不想回忆。
火光越烧越小,一个身影跳进来,嘴里还叼着一团白色的东西,在黑暗中轻车熟路地绕过桌椅,走到床边时忽然发出一声吼叫。
虎啸天丢掉嘴里的东西,冲到洞口,仰着脖冲树上喊:“你们怎么看着的,怎么没了?”
“你找我?”金溟从石灶后缓缓站起来。
“……”静默了一秒钟后,更惨烈的鬼哭虎嚎响彻山洞。
油灯亮起来,金溟倒了杯水,推到脸色不太好看的虎啸天面前。
“你有病是不是,大晚上有床不睡,有灯不点?”虎啸天的声音还有点颤,没什么气势。
金溟不慌不忙道:“你有药?”
“……”虎啸天气得端起水杯仰脖一饮而尽,而后重重地把杯子按在桌上,“我有病。”
金溟耸耸肩,“那我没药。”
“……”虎眼差点瞪出来。
“我管你,”虎啸天转头走到床边,骂骂咧咧摔摔打打地抽出一层铺床的皮毛,“睡觉。”
“……”这回轮到金溟瞪眼,“你要在这儿睡?”
虎啸天趴下来把滚到床底的东西勾出来,是一个毛绒抱枕……应该是吧,金溟见它打扑了两下,又抱在怀里。
“怎么,你还觉得委屈?”虎啸天先委屈上了,把抱枕捂在脖子上蹭,控诉道:“要不是因为你,我用得着大半夜被撵出来,今天可真黑,路都看不见。”
金溟,“……”
原来是被老婆撵出家门的,这也能怪到他身上?
“海玉卿没回来找你?”虎啸天闻着抱枕上的气息,沉湎了一会儿,等心里的气儿平了才问道。
金溟担忧地望向洞口,不自觉站了起来。
去了这么久,就是整个林子都该逛完一遍了,海玉卿还没有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