餐桌上摆着两碗白米饭、一盘葱油拌香菇芹菜莲藕三丝、一盘荸薺烧豆乾,以及一个南瓜盅豆腐汤,恰是以时蔬烹调的两菜一汤。此外还有一大壶白酒和两隻酒杯。
“宋美人也来一杯吧?”阮孚劝道:“我们一同为皇上乾一杯!”
“我喝小半杯就好。”宋禕连忙回道:“我酒量不行。”
“那就半杯。来!”阮孚一边为宋禕斟酒,一边爽快笑道。
两人乾杯过后,宋禕发现阮孚喝下去的酒比吃下去的菜多得多,未免出于好心,提醒道:“阮大人别喝太多吧!酒喝太多了不好。皇上若非喝多了鹿茸酒,也不会病倒。”
“哦?”阮孚大吃了一惊,讶然问道:“鹿茸酒?为什么说,皇上一定是喝多了鹿茸酒才病倒的呢?”
“这———”宋禕有些碍难啟齿,但她徒为皇帝的病因背黑锅,难以自辩,好不容易遇到一个可以讲出真相的时机,她实在不想错过,就尽量含蓄答道:“今年七夕是我第一次见到皇上喝鹿茸酒。从那一夜开始,每次皇上喝了鹿茸酒,就会兴奋过度,第二天龙体也必然会不适。假如皇上没喝鹿茸酒,没让鹿茸酒刺激得精力消耗过量,留下了体虚的后遗症,只是染上风寒,理当不至于严重到併发肾脏炎才对。”
“宋美人这么说,就推理而言是很合理,只不过,鹿茸酒不该引起那样强烈的效应。”阮孚沉声斟酌道:“鄙人嗜酒如命,对于各种酒都很熟悉,也常喝鹿茸酒,很了解鹿茸酒的作用。鹿茸酒虽能助阳,但是刺激的程度不会太过份,除非———”
“除非什么?”宋禕急着追问。
“除非鹿茸酒里面添加了药物。”阮孚斩钉截铁答道:“那种加料的鹿茸酒,坦白说,鄙人也曾喝过。虽是浅尝即止,喝了以后的反应,却也很像宋美人刚刚描述的龙体状况。”
“什么?”宋禕惊问:“阮大人的意思是,皇上喝的鹿茸酒含有不当的药物?那怎么可能呢?宫廷药物管制严格。况且,谁敢给皇上要喝的酒下药?”
“这很难说!”阮孚沉吟道,接着询问道:“皇上有没有告诉宋美人,御用的鹿茸酒来自何方呢?“
“没有。”宋禕据实答道:“皇上没提过。”
“嗯!皇上还年轻,人生经歷不多,平日也不太爱喝酒,大概以前从没喝过鹿茸酒,才喝不出有没有掺入药物的不同。”阮孚推论道。
“阮大人的意思是说,有人谋害皇上,而皇上并未察觉?”宋禕焦灼问道。
“恐怕是!”阮孚承认道。
“那怎么办呢?”宋禕满怀惶恐问道:“今天我出宫之前,见了皇上一面,而据皇上说,他在见到禕禕之前,又喝了一杯鹿茸酒!那岂不又对他有害?比我原先当是纯粹鹿茸酒的害处还要大,是不是?”
“请别太担心!”阮孚连忙开解道:“宋美人出宫以后,想必皇上就不会再喝鹿茸酒了。今天喝的那一杯,含药量不至于太多。”
“但愿如此!”宋禕表示附和,却并未真正放心。
这一夜,独卧的宋禕转转反侧,无法入睡。她满脑子不停猜疑:倘若御用的鹿茸酒真有药物在内,那到底是谁下的药?是谁意图藉由慢性耗损法,逐渐达成弒君的阴谋?
儘管宋禕不懂政治权谋,却也明瞭害人的动机往往是图利。那么,最能从当朝天子驾崩获利之人,莫过于可在幼年太子登基后,将凭国舅身份掌权的庾亮!但问题是,主谋人若真是庾亮,他的皇后妹妹知不知情呢?有没有参予呢?
在静夜里,宋禕越深思,越恐惧!唯一能够带给她安慰的想法,仅仅是同意阮孚所言:想必皇上今后不会再喝鹿茸酒了…
宋禕不知道,阮孚说完那句话以后,咽下了另一句话:只怕谋弒之人晓得皇上不再喝鹿茸酒了,还会搞别的花样!
阮孚没讲出这句话,自是为了避免引起宋禕更多忧虑。在宋禕失眠之际,阮孚没心情找侍妾侍寝,也独自躺着,同样睡不着。阮孚不止为皇帝命在旦夕而烦恼,也为宋禕痴恋皇帝而伤神。他唯恐宋禕会决意殉情!那可要如何阻止才好?阮孚绞尽脑汁,寻思对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