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有空,她去河边撒点鱼食答谢那只蚌。……平雨镇不知有多少条巷子,轮流仔细转一遍,等正月十六也不一定逛得完。于是宁有鲤和苏予川的步子便放缓了。临近年关时,镇上又降了一场大雪。这场雪下得及时,给冬耕的田地披上一层棉衣,给干燥已久的空气添了几分湿气。最重要的是,时间正好,一点也不耽误年后到十五的灯会花会庙会。外头银装素裹,里头炉火滚烫。下雪后,街道上的人明显少了。人们都怕冷,躲在屋里御寒。宁有鲤也一样,看见外面白花花的一片时,还以为杨絮柳絮错季开了,直到店小二又端了个火盆子上来,问他们冷不冷,要不要热汤。“下雪了……”天边的颜色已经漆黑,但各家各户的灯笼都亮着,在一片暖融融中,鹅毛般的大雪也显得不再肃穆。宁有鲤坐在窗前,看见隔着一层窗纸的细碎阴影连绵不绝,便忍不住推开窗户。这一开,她被蜂拥涌入的雪花糊了一脸,又被刀子般的寒风削在脸侧,连忙关上。外面很冷,风很大。因此,在看见苏予川再一次往门外走时,宁有鲤下意识叫住了他:“今晚跟我一起睡吧。”苏予川回过头来,目光灼然。宁有鲤忽然觉得这话有些歧义,改口:“不是,我是说……你留在屋里。”苏予川似有所觉,漆黑的眼眸映着桌上的烛光,“我不怕冷。”话音一落,他耳畔突然浮现出左护法的魔音:魔尊,该示弱时便示弱,不要怕丢面子啊,这世上还有比你更强的人吗?你若一直谁也不怕的样子,怕是到死也……“但今夜尤其冷,我怕。”苏予川立马改了口。说怕的时候,这个面容俊美如华贵珠玉一般的男人垂下双眸,眼睫轻轻一颤,颇有一种蝴蝶濒死挣扎的破碎感。魔尊从未有过所惧之物,所以拿捏起这种感觉格外不稳,他揣摩了一下旁人见他时惧怕的模样,取了三分,但还是有些过了火。看着苏予川“可怜又柔弱”的表情,宁有鲤有被震惊到。见宁有鲤没有反应,苏予川以为是自己做的不到位,于是又想了一下看见那些魔修烂泥扶不上墙时,那种愤怒的心情。他的脸就更加苍白了。宁有鲤愣了半晌,怀疑到底是自己被冻发烧看到了幻觉,还是苏予川被冻发烧了。但他可是魔尊……一个魔尊,能这么说,那应该是怕的吧?她犹疑道:“那……你进来睡?”话音刚落,宁有鲤便见那抹赤色的身影毫不犹豫地走了回来,轻轻落下了门锁。……总感觉上当受骗了??但再反悔已经来不及了,宁有鲤往床里面缩了缩,盯着他问:“你从哪睡?”她承认,她是有些紧张。只见苏予川坐在桌前,给自己倒了杯茶水:“我在这里便好。”宁有鲤盘算了一下他是魔尊,也就没有出声。“苏予川。”几个呼吸过后,宁有鲤冷不丁开口。第一次被直唤真名,苏予川有些意外,眉头一挑,眼睛淡淡地瞥过来,似是问她何事。“你紧张?”“……此话怎讲?”“茶杯,漫出来了。”“……”接着,宁有鲤看见苏予川面无表情地拿桌上的布开始擦桌子。有点好笑。宁有鲤无声地笑了一阵,整个人钻进被子,放弃似的把被子扯到头顶,“睡觉吧。”烛灯吹灭,檐下的灯笼光映到窗纸上来,显出一层朦胧的暖光。宁有鲤裹着被子,后背紧贴着墙,精神越来越放松,迷迷糊糊就睡了过去。但等到半夜,她忽然被一场梦境惊醒,睁眼便看见窗前勾勒出的剪影。“小红……?”她试探地呼唤。那影子转过头来,嗯了一声。宁有鲤坐起身来,发现自己背上发凉,沾了一层薄薄的冷汗。刚刚那个梦实在有些吓人,她梦见苏予川跟童素在新年的庙会撞上,说了好一堆话,纠纠缠缠。原书里,确实有这么一段剧情。只是时间跟现在不一样。这本该是正常的——但一想到今年明明是自己带小红来的,宁有鲤就有些不爽。从而惊醒。“怎么了?”思考之间,苏予川已然走到床边。深夜里,男人那双眼睛格外明亮,简直像两点星光。宁有鲤一回头,心脏又紧了一下。“你……要不到床上来睡。”一想到自己要整晚被魔尊盯着,她顿时感觉压力山大,欲哭无泪。说不定就是因为这样,她才做了个噩梦。她才怕。作者有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