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迁很好奇,林景后来是怎么从这个铁三角中脱离出去的。
“程绝成熟稳重,阿媛活泼可爱,跟他们在一起的日子是我人生中最快乐的时光,但在十岁那年,我却离开了他们,因为我的身世曝光了……我是某个知名企业家的私生子,他膝下没有继承人,又染了重病不久于人世,就像电影里的情节一样,以为自己父母双亡,一辈子都要和外婆蜗居在肮脏贫民窟里的我飞上枝头变凤凰,一夜之间就成了即将继承家族产业的沧海遗珠。”
林景干哑地苦笑几声,像是被关在笼中的金丝雀发出的绝望哀鸣。
“我被接到那个陌生的家里,离开了我最好的玩伴,在冷眼中孤独地度过了漫长的时间。多年后重逢,那时阿媛正是爱做梦的年纪,对艺术怀着热情,对未来充满希冀,偷偷溜进上流社会的晚会只想找到一位欣赏她的伯乐,可惜大多数人都配不上她的艺术细胞,而我在人群中看到那样卖力地推销自己,受人白眼和冷落依然不气馁的她,也看到了很多我曾经盼望却没能拥有的东西,所以我抓住了她,也抓住了过去自己没能挽留的东西。”
“然后你就给她提供了帮助,与她确定了恋爱关系?”
林景叹气,“我与她私自订婚,但,没有确定恋爱关系。”
他起身下床,赤脚走在地毯上,将窗帘拉开一条缝隙。
被隔绝在外的冷气扑面而来,让他混乱的头脑冷静下来。
“到了这个年纪就再也找不回当年的天真了,我们做的事情都有目的性,再也不像当初一样单纯。当时我正被家族逼婚,不想跟没见过、不了解的人相伴一生,而阿媛也需要一个合乎情理的身份从我这里得到资源和机会,所以我们各取所需演了一场戏,对外说我们私自订了婚,避开了很多麻烦。”
“在你们的计划之外,程绝又扮演怎样的角色呢?”
林景刚想回答,房间的门就开了。
程绝拿着药和热水回来,一看到他就数落:“怎么起来了,你该好好休息才对。”
林景的话停在了这里,他被程绝拉回床上,吃下了他递来的药。
他犹疑地问:“阿媛她……是真的吗?”
很遗憾,程绝选择了默认。
即使没有他的回应,林景也很清楚在他面前摔得血肉模糊的明媛回天乏术,只是仍然抱着那一点可怜的希望……
就算不是真的恋爱订婚,他们之间毕竟还有多年的友情,要他接受现实不是件容易的事。
“接下来我会看着他的,谢谢。”
程绝道了谢,裴迁不好久留便先行离开了。
回到餐厅时闲杂人等都回了房间,只有周悬、萧始和詹临还留在现场。
前两个人不必多说,自然是在勘察现场收集线索,詹临也留在这里就很奇怪了。
其他人目睹血案都恨不得躲得越远越好,偏偏他不怕惹祸上身。
这会儿明媛的遗体被桌布盖了起来,经理回来告诉他们:“我打开了地下室空置的仓库,遗体可以暂时安放在那里。”
他小声嘟囔:“酒店还没正式营业就先发生了命案,这可怎么办,我要怎么向老板交代啊……”
詹临不冷不热道:“这么说可能不太尊重逝者,不过你们这里在开发期间就发生过命案了,也不差这一件,只要费些心思去压压舆论就好了,况且作为一个主项目都没开发起来的运营子项目,也不会有什么人来这荒郊野岭专门住什么酒店,无所谓吧。”
经理无言以对。
说到底,他也只是拿钱办事的打工人,犯不着为了老板的利益真情实感地担心,这话也就只是感慨一下罢了。
裴迁的注意力不在尸体和周围的痕迹上,而在之前经理推来的那辆装满酒瓶的餐车。
之前他就觉得哪里不对劲,现在没了其他碍事的眼睛,刚好可以确认一下自己的猜测。
他拿出喷瓶,在每个酒瓶上都喷了足量的鲁米诺溶液,调暗了餐厅的灯光。
随着周围的光线变暗,荧蓝色再次显现。
其中一瓶轩尼诗酒瓶的底部蓝光面积最大,从明媛坠落的位置来看,最多只能在酒瓶上方留下喷溅血迹,不可能沾到底部,这很可能是用途不同的凶器。
周悬注意到了他的动作,凑近看一眼就明白了:“看来打伤你和老赵的就是这瓶酒。”
他转头去问经理,“这瓶酒是从哪拿的?”
“在酒吧,我们这里的大部分酒都放在酒吧。”
“大部分?其他地方还有酒吗?”
“有的,每间套房的书架上都有,每个房间的种类也不一样。还有后厨,做西餐的时候也会用到红酒和白兰地一类的酒。”
裴迁警觉道:“你说套房布置的酒的种类不同?哪个房间是布置轩尼诗的?”
经理思索道:“应该是……呃,陈先生的房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