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至萧辰,霜天秋意浓,染衣决绿,寒气袭青。
思危院内,姜扶疏坐于桌案旁,用墨笔在宣纸上勾画,落墨显形,一条条山峦线在宣纸上展现。
房内寂静,只余下风过窗扉的咯吱声,过了不知多久,姜扶疏才搁下笔,动了动酸痛的脖颈。
遇水跨门进来,手里小心翼翼地捧着个东西,她笑道:“姑娘伏案这么久,不妨稍作休息。”
姜扶疏自是应了,她不动神色拿了本书盖在原本的宣纸上。
旋即才回头与遇水笑道:“手里拿的是什么?”
遇水走上前将匣子放在案上,“是东厢老夫人送来的东西,说是感谢姑娘的恩情。”
有姜扶疏送去的人参撑着,老夫人的身体已是渐好,姜扶疏原是想有空去瞧瞧,只是兀的被小麦之事分了心神。
姜扶疏看向遇水放下的匣子,它比一般的匣子大些,看着份量也不轻。
“姑娘打开瞧瞧?”遇水在旁边道。
姜扶疏敛了袖,抬手将匣子打开,眼前骤然一亮。
里面竟放了套鎏金累金丝嵌珠凤冠,钿钗闪烁,珠宝莹光,在昏暗屋内璀璨生辉。
姜扶疏一愣,在旁的遇水却掩嘴偷笑起来。
她道:“必是老夫人送来给姑娘备新婚的。”
姜扶疏看向窗外,檐下灯笼已然换上贴了囍的红灯笼,风过摇曳,便晃出一片灼眼的鲜红来。
院内各处也已系上了红色的绸带,处处彰显着新婚之喜。
庭州城内百姓皆知,大都护的婚礼将近。
姜扶疏目光恍然,以前尚觉日月绵长,来了北庭,这匆匆日过便是月余,这婚事终是要来了。
遇水道:“姑娘不高兴吗?与大都护成了婚,便可与以前的日子告别了。”
再说这些日子看下来,大都护府中颇为清静,长辈并不寻事,没有什么其他乱七八糟的姬妾,大都护与姑娘也是颇为相配,走在一起便觉是一对璧人。
这门婚事无声间在遇水心里又上升了一些。
姜扶疏笑笑,敛下眸,她怎么不高兴,与燕琅成了婚,会让她把握更大些,至少燕琅那样的人,成了婚便会尽力做到他应有的责任。
她只是言不清心中这莫名的情绪。
姜扶疏无声叹气一声,正欲将匣子关上,却发现匣子的侧面还夹着本册子,缝隙窄小,所以她适才还未发现。
姜扶疏将册子拿了出来,稍一翻开,男女纠缠相贴的身体映入眼中,简单白描笔画,纤毫毕现,各种姿态让人看得面红耳赤。
姜扶疏又立马将册子关上了。
她虽速度极快,奈何遇水就在身侧看着她的举动,此番将册子上的内容看得一清二楚。
遇水已是面上飞霞,眼神不知该看向何处,她声如蚊呐,“老夫人怎会送这种东西来……”
这是一份避火图。
姜扶疏拿着册子眯了眯眼,此物应当是出嫁前女方的母亲给予,并给新婚女子细细讲解。只是姜扶疏远来北庭,身边无一亲人,便是母亲也早已过世。
老夫人怕是考虑到她房内都是些年轻丫鬟,无一知事的长辈,才送了此物来。
此举不可不谓贴心,只是……
姜扶疏笑了笑,她总有预感,燕琅并不会碰她。
她将册子随手压在书案上的书下,又将匣子合上交给了遇水,“好好收着。”
既然是长辈的心意,姜扶疏自然不会不识好歹拂了面。
她站起身想动动僵硬的身子,将将才走到窗边,随意一瞥便见垂花门下立着一个挺拔的身姿。
燕琅站在那边,遥遥的不知在看什么。
或注意到了姜扶疏的视线,他微微眸光偏转,两人的目光便对上了。
姜扶疏张了张嘴,却见燕琅身形一闪,衣摆消失在垂花门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