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佳菡……”贺宇桓忧伤地看着曾嘉歆递来的手机屏幕上的照片,清秀的女孩看着镜头,眼神呆愣愣的,似乎蒙了一层阴翳。当年她出事之前,贺宇桓还寄了两张珍藏的裴明轩签名照给她,希望能让女孩开心些,可惜快递从龙城到江南市时,女孩已经离开了这个世界。裴明轩搂住贺宇桓的肩:“所以陈建认为,他女儿的死我脱不了干系,于是几次三番混入剧组伺机报复。”他难得真情实感地叹了口气。沉默片刻,裴明轩说:“把他找来,我和他谈谈。”“你疯了,他可是想杀了你!”曾嘉歆失声惊呼。“现在的情况确实不足以将他绳之以法。”贺宇桓想了想,说,“我和他谈吧,还有雨霏,雨霏从前常去陈佳菡家玩,陈建一定会相信她。”这天晚上,贺宇桓和裴明轩让保姆车停在老小区楼下,回了家。贺雨霏一听两人说明前因后果,眼泪就哗的流了下来,抽噎了好半晌才说得上话:“他居然好意思迁怒别人……嗝……要不是他,佳菡也不会……嗝……”贺宇桓替她抚背顺气,裴明轩心道:果然是亲兄妹,打哭嗝的节奏都一模一样。三人讨论了一下,决定由贺雨霏出面,约陈建谈一谈,名义则是想归还从家中找出来的,陈佳菡的遗物。这件遗物贺雨霏保管了四年,为了让逝者安息,生者如斯而不活在愧疚中,本来不打算让任何人知道,但此刻生者不但不愧疚,反而兴风作浪,那她也没必要藏着了。五天后,剧组安排的夜戏告一段落,贺雨霏便约了陈建,在贺嘉餐厅见面。餐厅提前歇业,只有贺家兄妹坐在里头,王叔也离开了,曾嘉歆打开手机摄像机,摄像头对准贺宇桓一桌,找了个隐蔽处安放,和裴明轩一起躲进了后厨。没过多久,陈建如约而至,看到贺宇桓,明显愣了一下:“你……你怎么在这里?”“我是雨霏的哥哥。”贺宇桓忽然觉得这个男人很可怜,可恨又可怜。陈建忐忑地坐下,四下张望,确认没看到其他人,稍微定了定心:“剧组的事,是我的失误。”“怎么突然提起这件事?”贺宇桓也从裴明轩身上学了一小手,佯装淡定地说,“陈师傅不会是心虚了吧?”陈建倏地站起来,椅子腿在地面上摩擦出刺耳的噪音:“我有什么好心虚的,失误就是失误!佳菡的东西呢!”贺雨霏拿出一本厚厚的硬壳笔记本:“这是佳菡和我四年前一起写的交换笔记。”陈建抄手过来拿本子,贺雨霏却站起来把本子背在了身后,贺宇桓挡在她面前:“佳菡的东西,我们一定会归还给家属。但有一件事,你必须要了解。”贺宇桓把提前打印的几张资料扔在桌上,有当年网暴事件的前因后果证据截图,公安部门出具的事件通报书,还有梳理清晰的全事件时间线:“佳菡的离开,我们都觉得很遗憾,但这件事确实与明……裴明轩无关。”陈建扫了一眼桌上的东西,不可置信地退了一步,他不懂什么微博,其中有些内容他看到过,但事件的全貌却完全不是如此:“你和他是一伙的,当然替他说话!那人说了,就是因为裴明轩,我女儿才会走上绝路!”“那人是谁?”贺宇桓忙问。“我、我不知道!”陈建眼神闪躲,又退了一步,撞翻了身后的凳子。贺雨霏忍无可忍,翻开笔记本写满字的最后一页,放到桌上:“佳菡是你害死的!”陈建认识女儿的笔迹,两页a5大小的横线纸上,满满当当都是女儿的字,控诉他身为父亲从不顾虑她的心情,剥削她的一切爱好,只知道看成绩,按头逼她学习。“我还活着,却和死了一样,像个傀儡,没有梦想,没有未来。梦想和未来都是我爸的,我什么都没有。”少女清秀的字迹,书写着无边的绝望,这份绝望终于通过文字,传达给了始作俑者,在少女离开的四年之后。陈建捧着笔记本的手颤抖起来,他再也站不稳,一屁股坐在地上,抱着本子痛哭起来。贺雨霏也哭了起来,把脸埋在贺宇桓手臂上,泣不成声:“佳菡给我本子的那天,非要我回家才能看。如果我没听她的,当时就看了,就能及时阻止她……”贺宇桓抚着她的背,被悲伤感染,眼泪不受控制地涌出来。四年前,听妹妹在电话里说起这桩事时,他正在寝室里学习,心被纠成一团,却始终流不出眼泪,直到这一刻情绪才得到宣泄。良久,陈建停止了恸哭,扶着凳子摇摇晃晃地站起来,四肢脱力般,唯有拿着笔记本的手青筋暴起:“叶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