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夫子方才对谈中随意点拨两句,李瑶便能立刻融会贯通,甚至得到新的启发,这简直是治学天才,越聊季夫子兴致越高,“李瑶,你今年几岁?”
“六岁。”
“六岁,早已过了开蒙的年纪,你兄长八岁都已来我这读书两年有余,你父亲怎的不送你来?”季夫子诧异不已,这样的天资,竟是被那个没眼光的老李耽误了。
“母亲说家里没有余钱,不能送我来书院。”李瑶觉得这位夫子十分良善耐心,愿意为她答疑解惑,她十分感激,于是又问:“谢夫子解惑。夫子,李瑶还有个不情之请,日后……李瑶若还有疑惑能再来叨扰吗?”
“夫子我授课繁忙,你若是不来书院的话,夫子我可能没有功夫为你解惑。”
“好吧,但还是谢谢夫子。”李瑶沮丧地低头,但无事,夫子已为她解答所有疑惑,若下次仍有不解,她还是会再来书院,说不准她运气好能遇见其他好心又有时间夫子。
李瑶想着耽误夫子已久,于是告别后准备离去,却不想这位好心的夫子叫住了她,“李瑶,我乃书院季夫子,你可愿做我弟子,我自会与你父李跌说明,书院会为你免去束修,你只需要平日帮我抄书,晒书,整理文集即可。”
“真的?谢夫子。不!谢谢师父!”李瑶见夫子神情不似作伪,立马跪下朝着夫子磕头行拜师礼,似乎怕再晚一点,季夫子便会后悔。
“嗯!”季夫子倨傲点头,招呼新收的弟子回家,自己也改变方向往李家开的店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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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位是新来的学子,李瑶,也是夫子我新收的弟子,日后便是诸位同窗。同窗之间一起做学问要沉下心来,互相帮助,谦虚谨慎,不可攀比。好了,把书拿出来吧。”季夫子清了清嗓子,手捧书册开始讲解。
今日讲授的内容是《三字经》,讲到“昔孟母,择邻处,子不学,断机杼。”时季夫子颇有些隐晦地看了李瑶一眼,见其神情无任何异样,目光仍坚定闪亮地看着他,季夫子心间竟泛起心疼。
李瑶好似并不在意父母偏心兄长,她目标简单坚定,心思纯澈,竟是只有一方讲堂和手里的这捧书。
季夫子回神,把心里多余的情绪抛到脑后,然后继续给学生们讲述孟母三迁的典故,等他讲完,他请大家畅谈理解。
一王姓学子感叹:“我家早前也从吵闹的菜市口搬到了书铺旁。父亲说这样出入皆是学子,我儿必能安心做学问。我当时还不能理解,可如今听夫子讲了孟母三迁的典故,我才醒悟,他日定不负父亲,好好读书,将来考取功名。”
另一学子听完却说:“看来学问不好,与我无关,都是周遭环境太杂乱,导致我根本无法静心学习,日后,我爹再骂我,我便也与他说说这‘孟母三迁’的典故。”
“你小子!太过分了。”
“哈哈哈哈哈哈!赵兄聪慧,聪慧啊!”
讲堂里,学子谈论及其热烈,反而是初入书院的李瑶陷入了沉思,她看着季夫子问出了自己的疑惑:“夫子,李瑶有几问,不知作何解,求夫子为李瑶解惑。”
“可!”季夫子也很好奇,这新弟子能问出什么疑惑来,是否又有新的理解。
“其一,孟母是孟子的母亲么?她的名字叫什么呢?其二,孟母是自己织布赚钱么,竟然可以随意给孩子更换房屋?其三,若是做学问需要他人管束,甚至割断换取生活钱财的布匹以此威慑,那有强迫的必要么?”
“其一,孟母名唤仉氏,是一位伟大的母亲和教育家。其二孟子的父亲不幸早亡,是孟母撑起这个家。其三,治学是终生的事情,但人总会有懒怠的时候,这是人之常情,仉氏为人母,耐心引导儿子专心学习,无可厚非。李瑶,可还有惑未解。”季夫子耐心回答,目光温和地望向李瑶。
新弟子果然未让他失望,这些都是以往这个年纪的学子想不到的,他们更关注自身,借由典故想到自我,已经是其中较为优秀的了。
而李瑶显然更深入地挖掘了典故本身。
“谢夫子,李瑶还有一问。”
“讲!”
“为何仉氏可以自己谋生,而我的母亲王氏、隔壁的刘大娘,甚至是李瑶所认识的妇人都只能呆在家中呢?只是因为孟子的父亲早逝吗?”李瑶疑惑的目光望向夫子,期待夫子为她解惑。
小小的李瑶对书院的季夫子有一种莫名的信任,她相信自己的师父。像季夫子这般熟读经典治学多年的学者,必定能为她解惑——为何女子不能读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