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
恩希走出手术室,脱下手套和口罩,气喘吁吁地坐在门外长椅上。他已经站立超过三个小时,小腿血管曲张让他有些肌肉酸痛,盯着显微镜许久的眼睛有些泛花,他不得不闭目养神。
盛着异形花的器皿送到实验室提取灭活细胞,他最多有半个小时的休息时间。
半个小时后,搭载着异形花的疫苗送进来。恩希重新做了一遍消毒步骤走进手术室接过针管,沉着地在靖霖第四根肋骨处寻找合适的落针位置。
少顷,绿色烙印之下盛开妖艳而美丽的血色花朵。因为只是单个细胞,所以花朵形态比梁翊背上的那个要小得多,只占据了左侧胸膛的一小块地方。
靖霖的精神力源源不断被异形花吸收,冰绿色的猎豹烙印密不透风地把异形花封印。梁翊利用图景控制烙印渐渐变换了形态,宛若一条布满刺的荆棘紧紧缠绕着血色花枝,禁锢其进一步生长。
时间过去了五个小时,换了两个助手,墙上的电子钟红色的首数字跳动三次,梁翊被推出去,躺在休眠舱里沉默地等待着结果。护士进来两次问他要不要镇痛剂,他咬着后槽牙沉默摇摇头。
他需要清醒,疼痛让他的大脑前所未有地清醒,他必须保证烙印万无一失。
咚、咚、咚,午夜十二点的钟声响起,距离手术已经过去十个小时。门外传来急促脚步声,许礼骤然闯进门,他跑得急说话不稳。
“成成了,手术成功了!”
因为强烈阵痛下,梁翊的大脑运转很慢,半天才理解他的话,痛得失去直觉的手微微握拳,眼眶涌出热泪。
“谢谢谢”他说。
许礼走过去调整休眠舱的参数,梁翊摇了摇头,“烙印,我睡了烙印不稳。”
“你也太小看S级向导了。”许礼给了他一个安心的眼神,“图景开始重建之后上校身体的保护机制就会自动开启屏障,放心,他不会有事的。”
“那那就好。”他像是终于松了一口气,因过度疼痛而停止工作的神经重新开始运转,豆大的冷汗从额头倾泻,梁翊沉沉地昏死过去。
休眠舱的康复模式运转良好,梁翊在里面躺了五天终于精神饱满地活了过来。
生活逐渐回归平静,一切都在慢慢变好。梁翊站在治疗室看向外面抽芽的树干,转身走回病床边,俯下身温声说:“春天要来了,靖霖。”
春天是雨水的季节,常常方才还是阳光万里,转眼就下起了雨。阵雨就像戏剧演出的中场掌声,突然而起欢呼,在下一幕开始前迅速退却。
梁翊低头吻了吻靖霖的脸颊,像往日那样给他擦拭。
蜷曲的睫毛很轻地抖了抖,如同被风吹动的小扇子。梁翊是一名S级哨兵,他的眼睛能够分清风吹的频率和自主眨动的频率。
几乎是瞬间,他便按下紧急按钮,医护人员来得很快。
“怎怎么了?”
靖霖的急救钟从未响过,头一回响起,许礼很是紧张,一路跑过来,气都没有喘顺。
梁翊手指神经质地颤抖,指了指靖霖的眼睛,“他刚刚动了一下眼皮。”
话音落下,许礼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就算是植物人也会有反射活动,打喷嚏、咳嗽都不奇怪。慑于梁翊激动的情绪下,许礼还是认真地检查靖霖的体征。
“靖霖,靖霖上校,能听见我说话吗?”许礼拍了拍他的肩,拿出手电筒准备扒拉他的眼皮。
轻薄的眼皮倏尔睁开,露出底下泛着金色光泽的漂亮瞳仁,就像一轮星在流转。
许礼吓得往后退了一步,随后比梁翊方才还要激动,“靖霖上校?能听见我的声音吗?”
梁翊也凑了上去,唇瓣翕动,眼泪比声音更快掉了出来,砸在金色眼瞳上。靖霖条件反射地眨了眨眼睛,他没有说话,很平淡地看着众人,像是完全不认识他们一样。
科室里的专家都觉得很激动,虽然上校的苏醒并没有完全经由他们每个人的手,但是这是一例很特别的教学例子,所以轮流去进行会诊。
梁翊就在上校醒来匆匆瞥了一下就被赶出病房,再次轮到他进去已经是晚上九点。
他站在门口,惶然无措,像小时候平安夜假寐那样,既期盼见到圣诞老人又担心会破坏想象。门上的小玻璃窗可以看见上校的背影,很薄的一片枯坐在床边,脸朝着窗户。
许礼最后一个出来一边收听诊器,看着他欲言又止,过了好一会儿才说:“进去吧,不要太激动会吓到他。”
“好。”
吱呀一声,房门轻轻拉开,梁翊回身关上,竭力从容地走过去。“靖霖。”他温声喊。
靖霖恍若没听见一样,一动不动。
梁翊绕过床尾走到他面前,半蹲下去跟他目光齐平,又喊了他一声,“靖霖。”
金色的大眼睛一眨也不眨直视前方,但是并没有聚焦,只是在保持睁眼这个动作。梁翊抬手摸了摸他的脸,“是生气了吗?抱歉,刚刚医生们要检查,所以我在门外。”
苍白消瘦的脸仍然漂亮,但是多了一缕病气略显憔悴,周身萦绕着饱满的精神力,无一不在昭示这个人是个S级异能者。梁翊牵着他的手,毫无防备地向他展开图景,让他知悉自己不是坏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