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剑不稳。”恶鬼声音清淡,在月光下,拟态成正常人类的五官,比起轶闻中可怖的鬼,更像一缕难以捉摸的月影。
“有一郎,你的天赋并不比无一郎差多少,但你总是在思考前做出行动,反而不能周全地行事。”继国严胜走近,握住有一郎的手腕。
“平心,凝气。”他的声音也像月亮才会发出的声音,清淡凉薄得让人如沐白雪,“忘记你心中这些杂念…看着你的剑。”
看着你……真正的本心。
此时,时透有一郎想起继国严胜当初的话。
又想起之后,严胜看着他气喘吁吁地练习完,对他说出的无关的话语。
“练剑如此,日常也是一样。对待无一郎时,也看看你的本心吧。”
当时有一郎还难以理解继国严胜的话,以为恶鬼是在嘲讽自己,一个点到处发散,就像爱说教的大人,逮着人一个缺点就不愿意放过。
可现在,有一郎却似乎有些懂了。
……说出自己真心想说的话。
表露自己的感情,不要逃避,不要用恶意遮掩,不要把人与人的交往当作输赢……
像对待自己的剑一样。
将自己,全心全意寄托进去。
回忆起方才的话语,时透有一郎的脸色煞白。
他知道自己说错了。
就像当时怒斥弟弟,说无一郎的无,是无能的无,无意义的无。
明明转身之后,就知道自己说得过火,根本是因为气急,才说出那样的话语。明明看见弟弟破碎一般,几乎落泪的表情。
……可是时透有一郎却说不出对不起。
无法道歉,不能道歉,他伤痕累累的真心蜷缩起来,装上无数根难看的银针,用恶毒伪装自己,假装自己刀枪不入,限制弟弟的行动,害怕无一郎的离开——
害怕继国严胜的离开。
因为太过恐惧,下意识,就将自己躲藏起来,好像只要恶语相向,就不会曝露自己脆弱的内心,不会表现自己的害怕,不会让人看不起…
可是。
可是当初无一郎哭了。
夜间睡着,背对着自己最珍贵的弟弟,有一郎蜷缩在一起,听着身后欲盖弥彰的啜泣声。
……连哭都哭得这么笨,当时有一郎想,想法嘲讽,心脏却闷闷地生疼。
别哭了。少年心烦意乱,不要哭了……
不要因为我而感到痛苦,因为,这并不是我的真心话,我——
“看着你的剑。”
青年的声音响起:“看着你…真正的本心。”
时透有一郎低着头。沉默。他看着自己的手心,脚下的影子,以及配在腰间的剑。
然后他抬头:“我……”
不远处,天音安静地等待着,眉心微蹙。
旁边,弟弟紧张地看着自己,眼中是惊慌和担忧。
而对面,继国严胜俊秀冷淡的脸,平静地望着自己。
沨就是在这种平静中,时透有一郎忽然镇定下来。他深吸一口气,喃喃出声:
“我很抱歉。”他说:“我只是…不想你走。”
在和继国严胜相识以来的半年时间中。
时透有一郎第一次,能够彻底放下自己的戒备、恐惧、警惕、保护欲。
他看着继国严胜,剥去自己的外壳,露出里面那个脆弱又勇敢的灵魂。
“我不想你离开。”他的声音愈发响起,愈发坚定,甚至到后面上前一步,直直望着继国严胜。